第22章 當我們走路時.我們看到些什麼(2)(2 / 3)

包餃子的時候,雖然沒有春晚可看,但一家人很開心。開心的源泉主要來自父親,他一會兒吹噓自己擀皮如何快,我媽我姐兩個人都包不過他,一會兒又逗我,說我是蔣介石。這個典肯定出自解放戰爭了,那時嘲笑蔣介石把好槍好炮都運給了共產黨,是運輸大隊長。我負責送餃子嘛,就說我是蔣介石。我很不樂意,蔣介石是壞人那。但我越不樂意父親越是逗,大人就是這樣啊。

有時候餡兒和麵不是正合適,如果是麵多了還好辦,就把皮兒當麵片兒一起煮了,可餡兒多了就麻煩了,還得再揉點兒麵解決。於是喜歡計算的父親,就提出了“等分法”,在快要結束時,把皮兒全部擀好,一張張攤開,再把餡兒均勻地分在每個皮兒上。當然,這樣一來,最後這批餃子,就沒有前麵的那麼飽滿了。

餃子煮好了,一大盤熱騰騰地端上來,一家人立即圍在一起,就著大蒜,蘸上醬油醋,真是覺得太香了。母親一般嚐兩個就擱筷子了,去廚房接著煮。等最後一鍋煮好了才和我們一起吃。父親盡管狼吞虎咽,也絕對不會忘記數數,吃著吃著突然說,啊呀,我已經吃了38個了!母親就說,沒事的,還可以再吃兩個。父親作猶豫狀,但這種猶豫隻能堅持兩秒:好吧,那我再吃兩個,不過無論如何,不能超過40個!

年年三十,年年如此。好像除了包餃子吃餃子,也沒有其他內容了。但初一的早上,肯定是要穿新衣服的。並且在新衣服的兜裏裝滿花生和糖果,然後去鄰居家找小朋友玩兒,一臉的幸福和快樂。

後來到了重慶,年三十的形式發生了很大改變,不再包餃子了。重慶的年三十就是燒一桌菜。而燒菜基本上都是母親的事,我們極少參與,沒什麼印象。但有一件事我是參與的,那就是初一吃湯圓,這個習俗石家莊沒有。

那時吃湯圓很麻煩,一切自己動手,從做餡兒開始。把花生芝麻核桃搗碎,再用豬油糖炒熟,作為餡兒放著。然後泡糯米,去磨成湯圓粉。那時我們住在一個工廠宿舍,五六棟宿舍樓,隻有一戶人家有個磨盤,大家就上她家去排隊磨湯圓兒粉。現在想來那戶人家真好,從沒有不耐煩,也沒有收過一分錢。磨的時候,一個人推磨,一個人往裏添糯米,添糯米是要半勺米半勺水這樣添。磨好了以後,拿回來沉澱,然後才可以包。包剩下的粉要攤開來曬幹。可重慶那個地方,太陽很少,冬天更少,所以常常因為曬不幹而壞掉,壞掉的湯圓粉就發紅發酸。

再後來,我就當兵離家了。年三十就是在連隊過了。

連隊的戰友雖然來自五湖四海,雖然駐地在重慶,但年三十的過法卻是按照北方的傳統過,包餃子。不知何故?也許是隨了三總部?三總部在北京嘛。我們連隊一百多近兩百號人,假如每個戰士吃30個餃子的話,也得包四五千個,工作量太大。於是就由各分隊分頭完成。炊事班早早地把麵和好,把餡兒剁好,各分隊就派人去領。領回宿舍後大家一起包,我就是在連隊的那兩年學會了包餃子的。我包的餃子很有型,速度也很快。如今這手藝正在荒廢中。

連裏規定,哪個分隊先包完哪個分隊就先去煮。我們分隊是話務分隊,全女兵,先包完是肯定的,而且每次都是。我們去炊事班煮好了,就端著碗一邊吃一邊往宿舍走。路過男兵宿舍,看見他們還在手忙腳亂的,就大聲說,嗯,今天的餡兒還真不錯,好吃。嗯,皮兒也好,有勁道。男兵們假裝沒聽見,暗中吞口水。尤其是一個女兵都沒有的維護排,回回都落最後。維護排的排長就來我們分隊求援。分隊長說,好吧,派兩個快手去幫幫他們吧。我們一幫,維護排情況大變,時常一舉躍為第二。值得驕傲的是,我也參與過這樣的外援。

第一次在連隊過年三十那個晚上,我們那批新兵裏有幾個女兵哭了鼻子。我倒沒哭,略略有些惆悵。後來分隊長就把大家弄到一起唱歌兒聊天,互相陪伴,混過去了。到了初一,就無所謂了,值班的照常值班,上街的就去上街。真奇怪。好像隻有年三十,是滋生傷感的溫床。

再後來上了大學,年三十肯定在寒假中,我也加入到了“春運”的大軍中。一次又一次,為了趕回家過年三十,在車站排隊,在火車上顛簸。坐不起臥鋪,經常是硬座,有時連硬座都買不到。有一次我和我姐姐怎麼也買不到票,就決定年三十再走。那天的票果然好買。上車後,整個車廂就七八個人,我和姐姐一人占了一排座位,可以躺下睡覺了,很舒服。印象很深的是,其中有兩位旅客是公安局的,我問他們為什麼年三十還在外麵,他們說是為了追一個逃犯。可惜那時我不寫小說,沒有刨根問底,錯過了一個好故事。到了晚上八點,餐車送來了餃子,是免費的,拿臉盤端著,一個一個旅客地送,說是為了讓大家在旅途中也能有過年的感覺。吃了餃子,列車員還把幾節車廂的人叫到一起,開了個小型聯歡會。真是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