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才
一
那是一個奮發的年代。一個朝氣蓬勃的年代。一個黨和人民、領袖和群眾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共同創造英雄史詩的年代。
多少次當我徜徉在延安革命紀念館的陳列大廳,腦海裏總會回旋起這些熾熱的意緒,心底總會湧動強烈的、難以遏製的感動。
不隻是因為氣壯山河的戰爭風雲,也不隻是大智大勇的雄韜偉略,讓我感動並引起遐思的,往往是那些並不奇崛的尋常故事,那些飄落在歲月風塵中的曆史散葉和曆經時間淘洗總不磨損的民間記憶。
二
說起延安,人們自然會想到那幅“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題詞。那幾個遒勁的大字,是一個時代的傳神之筆,一個古老民族的精神圖騰。
蒼茫的陝北高原,溝壑縱橫,地瘠民貧,由於國民黨的經濟封鎖和自然災荒,解放區軍民一度陷於幾乎沒有衣穿,沒有油吃,沒有紙,沒有菜,戰士沒有鞋襪,工作人員冬天沒有被蓋的地步。毛澤東說,我們的困難真是大極了!以至他不得不把是餓死呢解散呢還是自己動手呢這一嚴峻的問題提給全黨。
朱德總司令則以憤慨的言辭痛切陳述抗日將士的處境:“有一槍僅餘四發五發子彈者,有一傷僅敷一次兩次藥物者,於是作戰時專憑肉搏,負傷則聽憑自然。”與此相印證的,是他那首氣壯山河的詩篇:“佇馬太行側,十月雪飛白;戰士仍衣單,夜夜殺倭賊。”
艱難困苦,玉汝於成。巨大的困難沒有嚇倒“特殊材料製成的人”,一場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和隨之實行的精兵簡政使革命再次轉危為安,“創造了中國曆史上從未有過的奇跡”(毛澤東)。艱苦的條件也沒有阻止一批批熱血青年衝破層層封鎖從四麵八方奔赴延安。寶塔山下,延河岸邊,集合了中華民族最優秀的兒女。延安的窯洞裏有人類最睿智、最深刻、最有遠見的頭腦。延安的山川間歌聲不斷,響徹樂觀向上的旋律。
梁漱溟,這位解放後曾同毛澤東發生過激烈爭論的著名學者。一九三八年和一九四六年曾兩次訪問延安。頭一次與毛有過八次親切交談。他在所寫文章中對此次所見所聞記述頗詳,欣悅之情溢於言辭:在極苦的物質環境中,那裏的氣象的確是活躍精神的發揚。政府、黨部、機關、學校都是散在城外四郊,傍山掘洞穴以成。滿街滿穀,除鄉下人以外,男男女女皆穿製服,稀見長袍與洋裝。人都很忙!他對延安人際關係的平等、融洽倍加讚賞:一般看去,各項人等,生活水準都差不多。沒有享受優厚的人。是一種好風氣。人人喜歡研究,喜歡學習,不僅學生。或者說人人都像學生。這又是一種好風氣。愛唱歌,愛開會,亦是他們一種的風氣。天色微明,從被窩中坐起,便口中哼啊抑揚。此唱彼和,仿佛一切勞苦都由此而忘卻!人與人之間情趣增加,精神上互為感召流湧。
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清貧的物質生活並不導致精神的矮化;豪車華屋,燈紅酒綠,也無法療補內心的頹廢與空虛。
三
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原本就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品格,它的發揚光大,則是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極力倡導、率先垂範、精心培育的結果。
毛澤東那張站在黃土院子裏麵容清臒、目光凝聚、身穿補丁褲、雙手前伸,向席地而坐的學員演講的照片,早已珍藏在中國共產黨的光榮史冊裏,見者無不動容。但另一些故事也許並不為人們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