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霜不停地笑著,嘲諷的,決然的,淒厲的,亦是瘋狂的。
晉雙城的心被這樣的笑糾扯著,所有的憤怒與陰狠全部湧了上來,他忽然怒吼一聲“賤人!”,接著一把抽出侍衛腰間佩劍,手腕一轉,刺了過去!
鮮血飛濺,卻沒感覺到什麼痛。
彩兒已經打開了玄冰匣子,飛身上前,一雙眼珠落在匣子裏,血淋淋的,彩兒的手重重一抖,連忙合上匣子,不忍再看。
沈依霜止住了笑,緩緩偏過臉,空洞的兩眼處,鮮血不斷蜿蜒而下,猶如血淚,襯著慘白削瘦的臉頰,淒厲欲絕。
晉雙城倏地鬆了手,仍在滴血的利劍鏗然落地。
“不!”
“不!!!”
沈依霜突然抬起臉,仰天長嘯!
絕望的叫聲劃破天空傳向遠方,一聲接著一聲,把天地萬物通通撕裂,震得人的心也跟著碎掉。
這一刻的淒絕,誰能忘記?又怎能忘記?
侍衛不知何時鬆開了手,沈依霜猛地捂住臉,淒厲地尖叫:“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仿若用掉最後的生命而聲嘶力竭著,那些苦痛、悲哀、隱忍,全部全部,都付諸這聲聲哭喊之中。
血不停地流了出來,沈依霜哭喊著,仿佛絕望般拚命地搖頭,眼前無底的漆黑,如怪物般將她吞噬,逃不開掙不脫。
她搖晃著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外衝,卻被破舊的木桌絆住,複又重重地摔了下去。
“你……”晉雙城忽然喚了一聲,卻被她淒絕的嘶喊聲淹沒。
秋雁石自始至終都站在遠處,隻是不願看見那麼血腥殘忍的一幕,可是,在聽到那一聲高過一聲的狂亂悲淒的尖叫聲時,他再也隱忍不住,邁動沉重的雙腳,奔了過去。
沈依霜一點一點向外爬著,交錯的血混著灰塵,沾滿了原本絕麗的容顏。
秋雁石奔至她的麵前,扶起了她。
沈依霜的手吃力地抬起來,慢慢地摸到了秋雁石的手臂,猛然死死地抓住,撕破了喉嚨,才擠出那麼一點尖利的聲音:“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
秋雁石看見她雙眼處的空洞,空洞中卻盛滿了深沉的怨恨、瘋狂的悲戚,染著血色的陰影,那一刻,他以為她——瘋了。
“晉王爺,你,真夠狠。”秋雁石給沈依霜喂了一顆藥丸,留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
“站住。”一直站在一旁麵無表情的沈婉幽忽然開了口,道:“秋公子還沒為賤妾換眼,怎麼能走呢?”
秋雁石頓住腳步,轉過身,俊雅溫和的麵上染了寒霜,原本溫潤的眸子亦透出陰冷。忽而,他淺淺地笑了笑,卻是看向晉雙城,道:“要秋某為王妃換眼也可以,隻不過,秋某有個條件。”
晉雙城張了張嘴,本欲回答,卻發現嗓子幹澀的厲害,一時間竟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這時,沈婉幽沉下了臉,問道:“什麼條件?”
秋雁石瞥了她一眼,然後指了指伏在地上的沈依霜,道:“將她交給我。”
“不可能。”晉雙城斷然拒絕,聲音沙啞異常。
秋雁石微微而笑,道:“那麼三個月後,那雙眼珠便再無用處。”
沈婉幽氣得緊了,厲聲道:“你敢威脅王爺!”
晉雙城勾起嘴角,慣有的邪肆:“也好。她如今人已瘋身已殘,本王本欲棄之如蔽履。”
秋雁石轉過眼看向一方,濃濃的悵惘襲上心間。
沈依霜伏在地上,昏迷著,那些紅塵繁雜、齷齪肮髒、陰謀陷害,看不見聽不到。期盼許久的寧靜,竟是在一場近似毀滅的掠奪之後,那樣的短暫,那樣的悲哀。
到了夜裏,竟又下起了雨,雨水簌簌,落在眼中,濕盡煙花。
柴房裏的雜物七倒八歪,破舊的木桌倒在地上,一盞油燈滾落下來,燈火濺到了幹燥的木柴上,瞬間燃燒,在暗夜裏驚起最豔的顏色。
“放我出去!放了我!放了我!”沈依霜尖叫著,卻不知身後燃燒的火苗,跌跌撞撞地竄到牆邊,摩挲著拍打著。
王府裏的人被驚動了,匆匆踹開了房門,見木柴燃燒,忙提水撲滅。沈依霜被人拖了出來,那下人作勢便要踢打她。
“住手!”
晉雙城與秋雁石以及彩兒朝這邊而來,晉雙城推開下人,揪起沈依霜的衣領,惡狠狠地道:“你瘋了麼!”
沈依霜嗚咽不已,一個勁兒地說著“放我走,放我走……”
晉雙城猛地搡開她,右手疾點,沈依霜止住了哭泣,身子軟倒在地上。
秋雁石忙走上前,替沈依霜把了把脈,歎息著道:“王爺,也許她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