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雙城胸口驀地一窒，卻是咬了咬牙，道一聲：“我不信！”
然後，轉身拂袖而去。
柴房裏的火並不大，很容易便被撲滅。燃燒過的木柴散著青藍的煙，暗香殘冷，慘慘淡淡的，不是灰燼，嫋進人的心裏，卻已然一片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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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下瑤琴生塵，院外梧桐清秋。池子裏的青色蓮花早也凋零，暗香殘落。一夜過去，昨日的一幕幕猶如南柯一夢，夢醒情滅，隻是那一聲聲刺破蒼穹的尖嘯仍蕩在耳邊，成了繚繞不斷的夢靨。
晉王府，華儀閣。
小婢在一旁支起了紫銅小爐，用溫火灼著針刀。
彩兒將玄冰匣子遞給晉雙城，一絲寒氣滲入他的掌心，想起那樣一雙能令紅塵間繁華失色的雙眼，禁不住便是一抖。
他沒有打開匣子，徑直放在了床邊的桌上。
秋雁石濯手執針，看了眼晉雙城，目光複雜至極。
晉雙城心裏煩躁地厲害，竟是不忍看下去，轉身退出了房間。
此時秋雨簌簌，他走入雨中，穿過花園，來到偏僻的後院，邁進那間破舊的柴房。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燃燒後的焦腐味，那個被生生剜掉眼珠的女子已醒了，雙眼處綁了白色的繃帶，坐在冰冷潮濕的木板床上，低垂著臉。
晉雙城來到她的麵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不要打我。”沈依霜縮了起來，微弱地叫了一聲。
晉雙城的手僵在了那裏。
“不要打我……”沈依霜的神情有些恍惚，捂著自己的心口，細細喃喃地道，“好疼，不要打了，我要死掉了……”
雨打芭蕉，悉悉索索地響。
“下雨了……下雨了……”沈依霜茫然地絮叨著，掙紮著慢慢爬下床，也不理會立在身邊的那個人，自顧自拖著身子向前摩挲著，小小聲地嘟囔：“我可喜歡看雨了，可是……可是天太黑，看不見了，看不見了呢……”
晉雙城心頭一緊，走過去，扶住她的胳膊。
“放開！放開！”沈依霜驚恐萬狀，猛地轉過了臉，有血從雙眼處的繃帶中滲了出來，一點一點，更有幾絲血流下，順著臉頰蜿蜒，猶如血淚一般，淒厲著刺痛人的眼目。
她發起狠來，使勁地抓著咬著，一味地掙紮扭打。
“夠了！”晉雙城也不知是疼是怒，一聲斷喝，將沈依霜揮倒在地上，嘶聲吼了出來，“你瘋了麼！你果真瘋了麼！”
沈依霜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隻是拚命地掙紮開來，嗚嗚地啜泣著，狼狽地朝另一邊爬去。
“沈……依霜？”晉雙城發現自己竟顫著聲音喚出她的名字，見她不應，俯下身子抓著她的腳想把她拖回來。
“不要！不要抓我！”沈依霜尖叫哭喊著，使勁兒踢著腳，血絲混著淚水不斷從繃帶裏滲了出來，雪白的雙頰更是血汙交錯。
晉雙城一個愣神，毫無防備地被沈依霜踢到，腳下一個不穩摔倒。
兩個人糾纏在一起，撞倒了旁邊的破木桌。沈依霜仍在推搡掙紮著，抓住落在身邊的一個燈盞，狠狠地向晉雙城頭上砸了過去。
晉雙城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頰，沾滿了血汙，扭曲著猶如鬼煞，淒絕的哭喊中卻透出深沉的怨恨和瘋狂的殘忍，他，竟忘記了躲閃。
燈盞砸在他的頭上，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沈依霜楞了一楞，忽然捂著臉，一邊朝後縮著一邊哭泣，斷斷續續的聲音裏滿是乞求與悲痛。
“天黑了……好黑……”
晉雙城看了看窗外一片碧藍天空，然後緩緩攤開手，滿手都是血，分不清誰是誰的。
他慢慢站了起來，走到沈依霜麵前，剛揚起手準備抽過去，卻見彩兒冒雨奔了進來，有些慌張地道：“王爺，不好了！”
晉雙城也不回頭，沉聲道：“有話快說。”
彩兒看了眼蜷縮在地上不住抽泣的沈依霜，抿了抿唇，才道：“那……那眼珠不見了！”
晉雙城神色一凜，卻是什麼也沒說，轉過身快步朝門外走去。
彩兒這才看見晉雙城額角沾著血，驚呼道：“王爺，你受傷了？！”
晉雙城仿若沒聽到，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後院。
彩兒轉過臉，看著一身狼狽的沈依霜，抿了抿唇，什麼也沒說，亦邁腳離去。
身後，沈依霜漸漸止住了哭泣，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她緩緩抬起臉，扭曲地微笑了，紅色的淚痕幹涸在黑洞般的眼眸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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