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華漸濃，薄雲之外，雁字也稀了。窗外那一樹海棠早已在冷風中凋落成泥。桌上紅燭殘香，淡淡的緋紅中摻著一點點青灰，映在人的眸子裏。
沈依霜倚在窗前，什麼都看不見。
秋雁石抱著一把古琴走了過來，推開門，將琴放在桌上，微笑著道：“我曾在一次遠遊時得到一把不錯的琴。聽聞冥幽宮宮主擅弄七弦，想著你在這裏也怪悶的，今兒就順手給你帶過來了。”
沈依霜摩挲著來到桌邊坐下，信手撥了下，“錚錚”兩聲，卻是澀澀一笑，道：“許久都被折磨著，這雙手恐怕也不怎麼靈便了。”
秋雁石輕輕一歎，卻是轉而道：“晉王率兵去西南，今日一早便出發了，此事你怎麼想？”
沈依霜笑了笑，那樣的神情卻是陰沉，絮絮地道：“西南戰事再緊張，朝中也有足夠的大將前去。此時卻讓晉雙城去，應是為了引出屠龍會，再將其一舉殲滅。”
秋雁石蹙起眉，道：“我也想到了這一點，可實在想不出晉王怎麼來實施這場計劃。”
沈依霜撥弄著琴弦，雜亂的音調有些刺耳。她垂下臉，緩緩道：“也許他並不會去西南……”說到這裏，卻是幽幽歎息一聲，“哎，這些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想那麼多隻覺得累。”
秋雁石正在琢磨著她的那句“也許他並不會去西南”，本想接著問，可聽到她後麵的話，也不再多問什麼。
沈依霜低低地弄著那調。宛如花開的聲響，嚶嚶噥噥著，斜風在商角上轉了兩三闕。她和著弦上的調，細細地哼著一些不知名的小曲，幽幽如夢裏。
秋雁石借著燭光看著她的麵容，也不知是被她的美貌吸引，還是因為她指下那天籟般的琴聲，漸漸的，他似是癡了……
待得離去時，秋雁石站起身，道：“你的眼珠隻能在玄冰匣子裏存放三個月，我算了算日子，就在這些天。我們隻有抓緊時間一試了。”
沈依霜點點頭，一派淡然表情，道：“有勞秋公子。”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著，一天一天地更覺得冷了，雲天外雁字已渺，白菊隻在日暮時節凋零。
轉眼間，秋殘，冬至。這一夜，初雪。
沈依霜靜靜躺在榻上，秋雁石關好了門，又囑咐了管家在外候著，其他人不得打擾。
秋雁石熟稔地在沈依霜眼部施針，然後拿過玄冰匣子，打開看到裏麵的眼珠，雙手便是一抖。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案上的青銅香爐上青煙嫋嫋，秋雁石之前在裏麵放了寧神的藥草，此時除了能聽到輕淺的呼吸聲外，四周俱是一片純粹的靜。
年老的管家一直守在門外，時不時地來回走幾步，亦是一臉的焦急與擔憂。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管家已覺得雙腿有些發困時，秋雁石終於打開了門，從裏麵走了出來。
管家忙走上前，問道：“公子，怎樣？”
秋雁石將門關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我也不知，隻有等她醒來，看她能不能看到了。劉伯，你讓人好生照看著她，我回房休息片刻。”
管家點頭應了。
這廂秋雁石剛休息了一會兒，便有人來了別苑，仍是太師府上的一個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