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季節,下雪前的天有些灰蒙,冷風刺骨。若是在往日,街道上必定人影稀疏,可這一天,人們卻顧不得寒冷,紛紛奔至城門處,隻為看那被朝廷一直通緝的雲國皇子的屍體。
傅承毅雙手被反綁,從城樓上吊下來,散亂的長發遮住了臉,寒風拂過,輕輕飄散著。還有那布滿血汙的囚衣,讓人無法去想這個狼狽至此的人,會是一位皇子。
人們議論著,歎息著,唏噓著。
這時,一頂暖轎在不遠處停下,轎簾被掀開,一個紫衣的年輕美婦走了出來,由婢女扶著,向前走了幾步,仰起臉望向城樓處。
那紫衣婦人,便是堂堂晉王妃,沈婉幽。
沈婉幽雙目雖空茫,麵上的神色卻是說不盡的淒涼。
人們紛紛轉過臉看了過來,議論紛紛。
可沈婉幽仿若沒聽到,隻靜靜看著,半晌,才輕輕道:“告訴我,他的樣子。”
身邊的小婢初時聽得不甚明白,思索了一下才知道沈婉幽再問那個吊在城樓上的皇子此時是怎番模樣。
小婢細細看了一會兒,才道:“稟王妃,那個皇子身著囚服,上麵血汙遍布,雙手反綁吊在城樓上。哎,下麵還有好多人在看著呢。”
沈婉幽全身劇顫,雙腿一軟差點摔倒。
小婢忙扶住了她,有些吃驚:“王妃,您這是怎麼啦?!”
沈婉幽茫然地搖著頭,淚水溢出了眼角,緩緩流下,風過,冰冷的淚在頰上幹涸,緊繃的皮膚一陣刺痛……
細碎的雪花紛揚了起來,圍觀的人們個個散去,那一聲聲歎息也隨著這飛揚的雪,在寒風中飄散。
入了夜,那雪倒是越發下得緊了,早已在地上堆起厚厚一層,白瑩瑩的。
城西別苑,昏黃的燭光映著地上一層白雪,倒是顯出幾分幽幽的剔透來。這時,遙遙的琴聲自一間暖閣中飄來,讓路過之人都不覺側耳。
那琴聲透著清冷,猶如天空霏雪飄零於深澗,沁入穀底泉中。泉水潺潺流過,雪吟冰音,水濺寒石,幽幽時若泣,綿綿時若訴。
秋雁石在門外站著,凝神聽了一會兒,才抬起手,輕輕扣了扣門。
琴聲停了下來,沈依霜的聲音清幽好聽:“請進。”
秋雁石走了進來,神色卻是有些猶豫,嘴巴張了張,卻又沒說出什麼來。
沈依霜仿佛能感覺到他的躊躇,便道:“秋公子若有事,不妨直說。”
秋雁石微微一歎,才道:“傅承毅昨晚服毒自盡,在城樓暴屍兩日。你……”
沈依霜抬起臉看著他,她雖眼盲,那雙眸子卻依舊秋水瀲灩,不經意地一凝眸,便要透到人的心裏去:“我要怎樣?我又該怎樣?”說到這裏,她似是歎了歎,繼續道:“人各有命,這是他的命,躲不過的。”
秋雁石知她說得在理,可仍不免有些悵惘。
命運就是這樣,不管昔日是怎樣的風采與不可一世,都抵不過世事變遷,滾滾紅塵中,也許,也隻會落寞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