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閆放實在沒有想到,自己一番啼血般的訴說,竟隻換來景帝雲淡風輕的幾句話。
他攥緊了雙手,白淨的臉上現出扭曲猙獰的神色:“不要逼我,如若不然,魚死網破!”
沈依霜知道韓閆放自宮中回來之後,就有些不對勁,便問道:“將軍是不是同皇上說了什麼?”
韓閆放頹然地坐下,仰起臉閉上眼睛,淡淡道:“我向皇上提了二十四影衛的事,被他輕描淡寫地帶過去了。也許——我們的計劃已無希望。”
沈依霜不由歎息:“你此時就同皇上說起,肯定會令皇上懷疑你的用心。皇上如此做,也是在情理之中。再者,皇上其實一直以來都頗為袒護晉雙城,要不然,按照晉雙城那些所為,早就是滅頂的大罪。”
她一手捋著長發,緩緩著繼續道:“不過,我估摸著,對於郡守的死,皇上也不會坐視不理。畢竟晉雙城的嫌疑最大,皇上定會有所動作。現下就看晉雙城如何應對了,若是他因此而狗急跳牆,情勢便會對我們有利。”
韓閆放仍自不甘心,憤憤然地哼了一聲。
這時,一個護衛在門外道:“將軍,那個……那個叫雁無涯的書生離開了將軍府……”
“什麼?!”韓閆放跨步上前,厲聲道:“我不是讓你們好好看著他嗎!他傷得那麼重,此時離開,不想要命了嗎!”
護衛低垂著腦袋,道:“他……也不知是為什麼,我們剛剛睡著了,就……”
他話還沒說完,韓閆放便一掌擊了過去,護衛便被猛擊得後退幾米,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一群廢物!”
韓閆放怒罵一聲,又嗬斥道:“還不差人去找!”
“慢著。”沈依霜忽然開了口,道:“雁公子應是拿藥迷暈了護衛。他既是有心離開,就是確實不想留在這裏。”
韓閆放呼出一口氣,斂住了怒意,淡淡道:“似乎從一開始,他就不願與我們多有牽扯。不知是他有意還是我多心。我總覺得,他總是拒絕我的幫助,並非因為讀書人的清高抑或傲氣,卻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沈依霜讚同般地點了點頭。
韓閆放歎了歎,轉過臉,揚聲道:“來人!”
幾個護衛應聲而至。
韓閆放吩咐道:“你們暗中跟著雁無涯,別讓他發現,以保護他的安全。若他出了事,拿你們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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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掠過,不太大,卻冷到骨髓裏。天空靜靜地沉默,很暗。枯萎了的葉子,如蝴蝶奄奄無息,攏起翅膀,寂寥的空氣裏舞過最後的痕跡,沒於塵埃。
南郡,別館。
小小的孩子象隻毛毛蟲子,從床角邊上一扭一扭地蠕過來,努力地爬著。
奶娘和婢女皆掩嘴而笑,目光中滿是愛憐。
晉雙城隻負手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便走出了門,冷青正在外等著。
“王爺……”冷青欲言又止。
晉雙城眯眼看向蕭瑟秋雨,淡淡道:“山雨欲來風滿樓,本王已經忍了很久了,應該就是這兩天了吧。”
這話旁人聽不太明白,可冷青卻懂,便問道:“王爺,你要怎麼做?”
晉雙城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後,便見一個仆人匆匆而來,人還沒到晉雙城跟前,就有更多的腳步聲朝著這邊來了。
知府大人領著一眾官兵,朝晉雙城拱手施了一禮,道:“王爺,下官奉皇上諭旨,徹查郡守被殺之案。因王爺與此案或有關聯,所以,還請王爺能配合下官,與下官到衙門走一趟。”
這話已說得很客氣了,冷青卻仍是上前一步,擋在晉雙城身前,冷聲道:“王爺何等身份,若沒有確切證據,大人怎能抓他?”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冷侍衛切莫讓下官為難。”知府大人麵不改色,朗聲道。
冷青還欲再說。
“冷青,退下吧。”晉雙城淡淡地開了口,指尖微動,暗自遞給冷青一樣細小的物事。
“本王跟你去衙門。”
晉雙城平靜地對知府說了一句,然後側過臉,在冷青耳邊低語了幾句,便轉身跟著官兵而去了。
看著晉雙城冷峻的背影,想起剛剛晉雙城不同尋常的冷靜與順從,冷青一時無法理解。
待那群人的背影消失門外,冷青恍然回過神,忙打開一直捏緊的掌心,裏麵正是剛剛晉雙城遞給他的東西,是一張疊成小方形的紙條。
他緩緩拆開一看,上麵隻有一個字——
忍。
有時候,忍,真的是一種很好的策略。
月如水,淹沒了夜晚的空氣,帶著一種寂寞的味道,澀澀的、冷冷的,從指尖漫過發梢,將人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