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顧氏睜開眼睛,微微笑了笑,然後站起身走上前,抓住沈依霜的雙手,輕聲道:“你已經知道了吧,我認罪了。原來是皇上下旨,一定要我頂罪。不過我雖認罪,卻不會累及閆放,還能為閆放換來一片寧靜,也值了,真的值了。”
沈依霜回握住她的手,急道:“此事已有轉機,夫人一定要挺過這幾天,萬不可……”
“轉機麼?”韓顧氏笑得苦澀,搖了搖頭,麵上已顯出一層死灰般的白:“其實我早該死了,背天理、亂人倫,嗬嗬,活著本就是罪孽。若不是放心不下閆放,我早已去黃泉,向爹娘謝罪了……”
說到這裏,她已是淚如雨下,卻仍自淺淺笑著,那笑容裏透出幾分悵然幾分輕鬆。
“現下正好,給了我一個足以去死的理由,還能讓閆放真正明白:如此冤冤相報下去,最終隻會兩敗俱傷,害了別人,更傷了他自己。”
韓顧氏輕輕地訴說著,仿佛要將隱忍了許久沉澱了許多的話在此時全部說出來,可她已然沒了力氣,沒有了時間,已然來不及了。
絞痛從腹部竄了上來,一絲泛黑的血順著她的嘴角緩緩淌下。
這一刻,終於感到了一絲深沉的遺憾——那些在心底埋藏了那麼多那麼久的話,已經沒有機會與他說了……
沈依霜感覺到了韓顧氏的不對勁,抓緊了她的雙手,急聲道:“夫人你怎麼了?!夫人,你知道的,若是你真出了事,韓將軍絕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失了理智,做出瘋狂之事,那便是滅頂之災啊!”
韓顧氏的身體已軟了下去,氣若遊絲,卻強撐著一口氣,虛弱至極地道著:“我知道的,我……知道,可是我其實早……早已不想活了。”她喘了喘,顫抖著手從衣袖中取出一封褶皺的信紙,道:“將這個交……交給他,還有將軍府我……我床榻上暗格裏的東西也……也一並給他,他就不會……不會……”
韓顧氏眼前已漸漸化成一片白茫,什麼都看不分明,下一刹那,白光熾烈得一片黑暗,她握住沈依霜的手慢慢滑開。
生命的墜落,無人可以挽留。
韓顧氏慢慢合眼,她似乎聽到他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一聲一聲響在她心底。
往事過往一一飛掠而過,她卻再也看不清。
相遇、相戀、疏離、隱忍、傷害一一遠去遠去。
最後的氣息裏,她呢喃著喚了一聲:“放兒……”
沈依霜不曾聽到這一聲呼喚,而遠在京城的韓閆放,更不會聽到。
是因為她來遲了,都是因為她。
極度的悔恨與愧疚湧上了沈依霜的心間,她緊緊抓住韓顧氏漸漸冰冷的手,淚如雨下。
而初冬的雪,卻不知人間悲苦,早早地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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