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秋,清涼的曉風飄來許多秋意,亦帶來絲絲桂花的香氣,沁人心脾。
這一日,沈依霜泡了桂花茶,與秋雁石和東涯一同在小院慢慢品著。
談笑間,秋雁石不著痕跡地將夾在指間的藥粉灑入沈依霜的茶杯中,看著她一點點飲下。
沈依霜放下茶杯,忽覺不對,皺眉道:“這茶裏……”說到這裏,她卻是垂眼一笑:“秋大哥,你何苦欺我?”
秋雁石微怔,抿唇不語。
然後,他看著她軟軟地倒在了石桌邊……
之前,秋雁石將自己所研究的治眼之法告訴了東涯,即取下秋雁石的一隻眼換給沈依霜,再施以針灸,刺通受損受阻的經脈,以此來達到雙眼複明的效果。
但,這種方法前無古人,從未有人嚐試過,東涯也沒有。
換眼前,秋雁石也要吃下迷藥,他看了看碗裏的藥汁,並沒有立即喝下去,卻是看向東涯,道:“師父,一會兒不管遇到什麼,都先顧及依霜,務必保證她的眼睛複明。”
秋雁石是有顧慮的,因為在進行換眼的過程中不可有絲毫耽擱,否則便會失敗,導致兩人雙雙失明。
所以,不管怎樣,都要保證她雙目複原的幾率,至於他自己,若真的再也看不見,亦無怨無悔。
東涯回望著秋雁石,毅然點頭。
秋雁石暢然而笑,端起瓷碗,仰頭一飲而盡。
桌案上支起了紫銅小爐,用溫火灼著針刀。東涯濯手執針,指尖卻是一抖。
行醫幾十年,東涯從未這麼緊張過。
深吸一口氣,他平緩了心神,精致的眉目間已是一片清明。
……
這一日長夜如歌,秋蟲低低地吟唱不休,銀白月光如霜般灑了一地。風卷簾動,凋謝了滿地月色。
沈依霜靜靜躺在床榻上,周圍的一切,她聽不到看不到亦感覺不到,她隻是覺得胸口有什麼在糾扯著,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生生抽離,鈍銳的痛。
她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清晨,眼角澀的厲害,雙頰上亦泛出緊繃的淡淡疼痛,那是淚水幹涸後的痕跡。
“沈姑娘醒了?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耳邊傳來的聲音透出幾分清冷——卻不是他。
沈依霜吃力地睜開眼,但似乎有什麼東西蒙在眼睛上,一片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到。
“我……”沙啞至極的聲音仿佛不是從自己嘴裏發出。
東涯扶著沈依霜坐起來,將手裏的藥喂與她喝了,才道:“這藥有安神的功效,你好好休息。”
沈依霜摸索著一把揪住東涯的衣袖,問道:“秋大哥呢?還有,我的眼睛怎麼了?”
東涯低低一歎,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沒事的,雁石有事出去了,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便是。”
沈依霜鬆開了手,一絲極度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間,卻沒有來由。
她知道,是秋雁石有意迷暈了她,然後……眼睛……
沈依霜想要再問,可濃烈的倦意倏然襲了上來,她晃了晃腦袋,卻撐不住而倒了下去,複又陷入昏睡之中。
秋末了,小院裏的幾株菊花即將化為殘泥,搖曳生姿著最後一抹妖嬈,竭盡全力綻放所有的繽紛妍秀。
沈依霜坐在銅鏡前,雙眼上的紗布被一圈一圈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