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布的天空,隱秘地藏著雷電的跳動,就像脈搏一樣微弱,整個城市籠罩在陰沉之中。
拔地而起的九靈生大樓直入雲霄,大部分的燈都已經熄滅,一片漆黑,就像一座沉默的巨大石像。
最高層的地方還燈火通明,但是仔細看過去就會發現那並不是普通的燈光,隨著窗外的風忽明忽暗,就像是燃著的篝火。
午夜已至。
九靈生的頂層會議室,空調打的溫度非常低,靠著東西側橫著兩幅一模一樣的黃花梨邊座雕鸂鶒木染牙山水樓閣寶座屏風,屏風的前方是六盞對齊的掐絲琺琅紙畫花鳥紋宮燈,剛剛從窗外看到的忽明忽暗的燈光就是從這裏照射出來的,房間的中央放著一張長方形的梅花紋青玉長案。
圍著桌子,隻跪坐著三個人影。
殷社披著一件玄色鶴氅坐在桌頭,身後點著一對木雕龍首宮燈,發出最為明亮的光,因為背光,他的臉有一半陰影遮著,眼睛低垂,表情凝重。
白澤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膝蓋上,穿著正式的深灰色龍紋交領箭袖,白色的長發用白玉峨冠高高束起,垂在後背上,額頭上係著月白眉勒,眼睛裏寫著高昂的戰意,就像一個即將出征的少年將軍,臉卻在燭光下顯得臉益發皎潔。
殷玄清盤腿坐在白澤對麵,穿著棉麻的馬褂,麵前攤著一張繪製的中國地圖。
陝西西安上用紅色墨水圈出,墨水滲在紙上顏色慢慢變深,西安這兩個字上就像是粘著幹涸的血跡,觸目猙獰。
“也就是說,現在那個叫做深芝的人,現在應該是變成了融合排斥的半妖體,正掙紮在墮落為惡靈的路上。”殷社點燃了一根煙,夾在指間。
“是的,而且這個金金,看樣子是和朱雀已經接上頭了,她的行蹤都在玄武的監視下,這種時候,沒什麼人能比一個忠心耿耿的半妖更能派上用場了。”殷玄清將地圖捧在手心,用手指一遍遍摩挲西安的位置。
“這就是,您一直讓我先等著不要對金金出手的原因嗎?”殷社問。
“是,”殷玄清雖然已經老了,但還是頗有當年的大將風範,“牽一發而動全身,殺金金的那天,就是我們與朱雀正式開戰的那天,為了天下蒼生,那一天來得越遲越好。”
窗外大地突然被閃電照遍,雷聲貫徹了整個天地,淩空劈下,像一條翻騰扭曲的巨龍。
雨嘩的一聲傾盆而落。
“那個叫做高清明的人類孩子,最後看我的那一眼,充滿了惡毒的嘲諷,竟然和當年阮滄正那個老頭挑釁我的眼神一模一樣。”殷玄清說道。
“您和朱雀阮家看來很久之前就是仇人了。”殷社緩緩吐著煙霧。
“他作為人間的天平,總是一心歪門邪道,讓雲笈一同蒙羞。”殷玄清歎了口氣,把地圖放在了桌上。
“玄武以武將為主,希望您永遠坐鎮帳中,為我指明道路。”殷社輕聲說。
白澤也開了口,清冽的聲音:“白澤請戰。”
“白澤啊,我的好孩子,”殷玄清蒼老的手越過青玉案,白澤俯首向前,老人的手指落在了她白色的長發上,“你能降臨在玄武家,我已經是感激不盡。”
“不是我的選擇,是世間之善的指向。”白澤低頭說道。
殷玄清點點頭,露出和藹的笑意:“我畢生之願,便是成就世間之善。”
殷社把煙摁滅,漸漸坐正了,窗外的雷聲如同驚濤駭浪,拍擊著九靈生在夜幕中的樓身,像是要把這座玻璃堡壘撞碎。
“殷社,高清明你多盯著些,我一看到他就覺得心慌,”殷玄清轉頭向白澤,“白澤,你平時和殷稷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盡量讓小孫女不要再靠近那個人類了。”
白澤看了一眼殷玄清,眼神有些飄忽,但是光線太暗沒有人看清,然後俯首答應。
突然殷玄清低下聲音,沉沉地說:“我們的神國找到什麼地步了?”
白澤打開手邊的公文包,把裏麵的一遝文件拿出來,放在桌上理整齊了然後遞給了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