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在半夜的時候下起來了。
古老的院落,蔥蔥鬱鬱的綠植上沾滿了玻璃珠一樣的水滴,四處靜的詭秘,仿佛已經不是現實生活中的樣子,用一塊油畫布拓下來一樣美麗而虛假。
這是一個明清古建,因為風水不佳早就成為了廢宅。
可是在一瞬間,枯木逢春般綠植纏繞著整個院落,與斑駁的朱漆形成強烈的對比,看上去有些陰森恐怖。
大門被重重推開。
古宅裏的燈一盞盞亮起,人影晃動,傳來淒涼的戲文聲以及零落的喝彩聲。
響起有節奏的鈴鐺聲。
走進來的人影窈窕修長,是個妙齡少女。
她潑墨一樣黑直的長發以及被雨水打濕,黏在如同天鵝般修長細白的脖頸上,她穿著黑色的吊帶和短褲,露出細腰長腿,外麵一件火紅的中袖褙子,因為潮濕所以黏在她的身上,妖冶而古豔。
她抬起了頭,陰森森的燈光照亮了她的臉,那是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唇色和眼角的緋紅因為雨水已經有些暈染。
她穿著木屐,走在青石板路上聽著啪塔啪塔,她右手握著的苗刀拖在地上,發出讓人發怵的聲音。
刀保養得非常好,反射出陣陣寒光,刀柄上纏著深紅色的綢布,和它的主人一樣像是綻放於鮮血之上的花朵。
她站在庭院中央,臉上沒什麼表情,仿佛一個劍士,在雨中,聽風起,聽花落。
雨順著她的腿往下流,與斑駁的血跡融在一起,在素白的肌膚上顯得分外刺眼,她腳踝上的鈴鐺顯得不安且煩躁起來,在空氣的摩擦下發出急促而尖銳的響聲,順著紅繩尋摸著血腥之味的來源。
身後的門嘎吱一聲關上。
戲文聲大了起來,她聽出來了,是陝西秦腔的《二進宮》。
“他言說本後失主張,
君讓位不和臣商量。
我的父他把那良心喪,
斬斷宮門困昭陽。
徐小姐可算女中將,
胸中韜略比我強。
她勸本後修表章,
暗修書信調侍郎。
書信去了多日上,
不見老兒把兵揚。
莫比老兒有歹樣,
又莫比不肯保家邦。
徐小姐你在宮門望,
有大禍應在了今夜晚上。”
她皺起眉,正手提刀,讓刀垂在自己的眼前,與自己平行,風漸漸大起來,刮動她臉頰邊垂下的已經濡濕的鬢發,朱紅的嘴巴一開一合,吟誦著古老的真言。
風越刮越快,地上的藤蔓順著水窪蜿蜒過來,圍繞著盤旋出一幅詭異的圖騰,盛開出鮮紅的曼珠沙華。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那把苗刀刀背上生長起一根突刺,猛地紮進她的手心,切開的口不深不淺,仿佛它並不是武器,而是與女孩並肩出生入死多年的戰友,血從攥緊的手心裏源源不斷地往外滲。
染紅了細白的手指,流過朱紅的指甲,順著銳利的刀鋒,最終滴向大地。
血滴入滿是積雨的大地,汙水折射出光輝。
地上的紋路漸漸清晰起來,先天八卦,將古宅緊緊托在中央。
在這之上的一切,都在劫難逃。
院落裏的戲文聲戛然而止,魑魅魍魎脫離出樹葉落花,發出瀕死的哀嚎。
就在所有惡靈出現並撲向中間的一瞬間,女孩在老宅中央消失了。
一道緋紅的刀影劃過黑暗的夜空,粘稠的黑色血漿迸裂出來,潑灑在潔白的影壁上。
女孩以高速躍起,抬起右腿,右腳木屐下隱藏的刀片切開了始作俑者的喉嚨,並把他的頭留在了院子正中的影壁上。
她用力轉身,跪坐在影壁上,這時庭院中的惡靈們抬起頭來才發現,她眼前垂著的苗刀以飛速複製分裂著,環繞著黑色池塘正中這朵業火紅蓮。
她的眼睛在燃燒,變成暴怒的腥紅,黑色瀑布一樣的長發在風中翻飛,額間的碎發被風吹開,露出紅色燃燒著刻印。
三炁之天,赤帝之府,熒惑火德,南宮朱雀。
圍繞她的十六把火紅的苗刀在她的操控下慢慢抬起刀尖,向四麵八方的惡靈投以刀鋒,如同在告誡他們不得近身,否則會被刀刃撕裂軀體。
大地上的先天八卦熾熱起來,劇烈的高溫融化著惡靈的身體,燙的他們皮開肉綻,筋骨皆斷,發出震耳欲聾的喊叫。
狂風過境,勢成大火,火焰在刀鋒之間舞蹈,展示出生命盡頭淒涼的美麗。
“燒起來吧。”
女孩說道,火焰映照在她瞳孔裏,波瀾不驚。
“三界不安,若如火宅。
眾苦充滿,甚可怖畏。”
“沒事,大小姐已經同意了,你們以後住她那裏就行,被人不敢打包票,但是大小姐肯定是不會主動告訴老爺的人。”小東開著車,在人流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