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一個永生的機會,要不要?”
“……算了吧。”
“你不生不滅,永世輪回,你的財富名望,掌控一切的能力,我都為你保存,你圍觀這個世界的悲喜,再和這個世界一起存亡,好嗎?”
“不要。”
“為什麼呢?”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不惜無限延長可恥空虛的生命,墜入恐怖無盡的輪回,也要追求或者是一直不想放手的東西,一樣也不存在。”
阮東溪看著羽,突然伸出冰涼的手指,摸了摸羽的臉頰,羽的臉也是一樣的冰涼,長著人類瘋狂用盡一生也要追求和緬懷的青春樣貌,她的手指慢慢描摹著。
“你不想永遠這樣美麗嗎?”羽說著。
“如果不是稍縱即逝,青春便不會如此可貴。”阮東溪回答,“你作為世界的衍生物那一刻起,便不能改變萬物的規則了,大人能做的,隻有守望。”
“如清晨朝露一樣飄渺的美麗,在太陽出現的一瞬間便消失不見,就已經是人類的一生。”羽道。
寒意狂風一點點上升,包圍起兩個人,阮東溪的黑色長發在風中飛揚,眼睛直視著羽,羽的表情還是波瀾不驚,世界上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驚訝,他穿著黑色運動短袖短褲,寬大得在風中發出獵獵的聲音。
她的額發在狂風中吹散開來,額頭上的紅色朱雀刻印在迅速地複位,發出赤焰一樣的光澤。
“你的膽子真的很大。”羽的語氣還是淡淡的。
阮東溪不說話,直視著羽的眼睛,開始發出低低的吟誦聲,羽整個身體開始上浮,腳離開了地麵,柔軟的額發在風中飄搖。
名如其人,此時此刻,他真的很像空中一片柔軟的黑色羽毛。
她從腰間抽出那柄鋒利的苗刀,沒有使用倒刺,而是直接左手一橫,深深地從刀頭抹到刀尾,深紅色的血落到地上,開始形成卦陣。
東溪反手一握,兩隻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刀柄紮入大地,四處渙散的卦陣被女孩的意誌強行穩定住,四處流竄的氣流撞在身上,很快阮東溪的後背、手臂和腿上都出現了淤青。
“所以,這苟延殘喘的一生,我真的很想結束啊。”阮東溪的瞳孔變成了腥紅色,語氣平淡。
四周的黑色暗流也漸漸縱橫開來,蓄勢待發。
阮東溪突然感到溫柔的風護住了她的身體,撞擊身體的狂風靜止下來,就像風神的雙翼護住了她,金色的暖流中央蕩起一層層漣漪。
湖心落下了一滴水珠,發出叮咚的響聲。
東溪醒了,睜開眼。
金色漸漸褪去,空中懸浮的人,發色就像童年見到的月光,最溫柔的一輪,瞳孔也鍍上了銀色,無悲無喜,讓人感到渺遠,寬大的玄端外衣,腰間的佩玉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他的額間畫著紅色的咒符,眼睛下方也瞄著幾筆紋樣,看上去讓人望而生畏。
“榮幸之至。”女孩仰頭瞻仰著神跡。
羽靜默地凝視著她,沒有說話。
“爺爺在一個星期前找出了這裏,流竄到這裏的那個,一直被玄武追捕的人,在這裏創造了她的第一個實驗室,惡靈數量之大,足以讓這裏成為現實的裂隙,”阮東溪說,“如今朱雀之衰敗,眾所周知,如果強行剿滅,無疑是自尋死路,這個時候你出現了,我們就想到了你的力量。”
“你的後頸上,有姑姑留下的家族印刻,所以我可以操控你,作為一個靈體。”
銀色的眼睛俯視著她,帶著翻湧的嘲意,甚至殺意。
“我這女兒,死了還要給我留下這麼個寶藏。”這是老爺子的原話,當時站在書房裏的阮東溪心裏一刺,有了反感的意思。
“爺爺,您真是無情。”阮東溪冷漠地說。
老頭子轉過溝紋縱橫的臉,眼睛渾濁,他用蒼老的聲音說:“她叛我在先。”
“爺爺說,隻要我來做,家裏便可不費一兵一卒,最多讓我永遠埋葬在這裏。”
羽看著窗外的一片黑色,思緒回到了數年前,渾身是血的少女抱住他,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刻上了這個印記。
“就算你被抓住了,他們也再不能傷害你。”微弱的聲音在記憶裏揮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