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竹久夢二,三十五——劉檸《逆旅——竹久夢二的世界》閱讀小劄(1 / 1)

竹久夢二比魯迅晚生了三年,卻又比魯迅早逝了兩年,甚至兩個同樣也是得肺病死的,但和魯迅比起來,他是個有故事的人。

是的,他有無數個女人。

作為一個畫家,他需要美好的女人出現在畫作裏。他畫美女畫出名,那些或憂鬱或舞蹈的美女在夢二的筆下一直活著,從春天到夏天,仿佛隻有夢二能把她們從日常生活裏救出來。所以,後來,竹久夢二畫筆下的一些女人,被川端康成稱為“夢二式美女”。

在中國,如果要談論竹久夢二,似乎必須要說到豐子愷。當年因為貧窮而不得不從日本回國的豐子愷,在日本的時候,對繪畫失去了信心。直到臨離開日本時,在一個地攤上發現了竹久夢二的畫。他激動極了,像是發現了暗夜裏的燭光、寒冷裏的炭火,像是找到了沙漠裏的水,或者饑餓時的食物。總之,他如獲至寶,回國後還托友人幫他搜集所有竹久夢二的畫冊。

他後來在回憶錄裏深情寫到:回想過去的所見的繪畫,給我印象最深而使我不能忘懷的,是一種小小的毛筆畫。記得二十餘歲時,我在東京的舊書攤上碰到一冊《夢二畫集·春之卷》。隨手拿起來,從尾至首倒翻過去,看見裏麵都是寥寥數筆的毛筆速寫……我當時便在舊書攤上出神。因為這頁上寥寥數筆的畫,使我痛切地感到社會的怪相與人世的悲哀。

《夢二畫集·春之卷》是竹久夢二的處女畫作,出版的時候,他已和第一任妻子他萬喜協議離婚。但是,在那本書的扉頁上,他依然寫道:獻給分別的眸之人。

他萬喜比竹久夢二長兩歲,喜歡攝影的夢二拍了數張她的照片,除了婉約的風情,還有一雙被報紙讚美過的“盼兮美目”。

那是一個極有營養的女人。是他幫助竹久夢二完成了藝術理想最初的積累。兩個人關係曖昧,離婚後仍然常常同居,然而,因為竹久夢二對女人的私有欲望特別強烈。而他萬喜風情萬種,又加上一個美術用品店的老板,常常會吸引一些年輕的藝術青年靠近。這讓竹久夢二很是不安。一九一三年的初春,在富山的一個溫泉旅館,因為瑣碎的事情爭吵。竹久夢二用刀砍傷了他萬喜。這一刀也砍斷了他們用溫暖的身體構築起來的歡喜。還是在這一年,五月,外出旅行的夢二在旅途中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女人笠井彥乃,這個比他小十二歲的是夢二的崇拜者。

然而兩個人一見傾心,然而兩個我的情史卻無比坎坷。

兩個人相識三年以後,竹久夢二逃往京都,彥乃此刻被父親幽閉在家裏,連出門洗澡都被盯著。沒有辦法,兩個人隻好開始相思的兩地書。兩個浪漫的人,將日本四十七士的複仇暗語“山川”拆解開來,一個是山,一個是川。直到後來,熬不出相思的苦,竹久夢二通過一個美術學校的老友出麵,承諾彥乃的父親要教授彥乃繪畫,才將彥乃從家庭裏騙出來。然而,同居半年,事情敗露。彥乃的父親氣急地將彥乃帶回。

這麼曲折的愛情,給了竹久夢二無數靈感,在京都期間,竹久夢二出版了《寄山集》,全是寫給彥乃的情詩。還開了數個個人的繪畫作品展。

然而,刻骨的感情,卻以彥乃的早夭為結局。這個給了竹久夢二無數靈感的女人,從此刻在了竹久夢二的作品裏,甚至是記憶裏。

據夢二的次子不二彥回憶,他年少的時候隨父親一起旅行,在旅館登記的時候,竹久夢二登記的時候從來都寫下“竹久夢二,三十五”,這讓不二彥非常不解。直到竹久夢二逝世後,他手上的一枚白金戒指被取了下來,不二彥才發現,那枚戒指的內側刻著一行小字:夢35,乃25.不二彥一下明白了,原來,竹久夢二三十五歲那一年,彥乃死去。在內心裏,有一個刻度,如果是關乎愛情,那麼,就在這一年停下來了。

這真是一個讓人動容的愛情故事。有著這樣一個故事的人,自然應該被珍惜。

也果然,接下來的人生歲月裏,竹久夢二女人不斷。在他晚年的時候,甚至經常有不止一個女美術生在他的身邊服侍他。然而,我寧願相信,那是夢二對彥乃的一種找尋。

竹久夢二,一個對女人的身體有著天才般敏感的畫家,他的一生像一個又一個故事,耐人解讀。

《逆旅——竹久夢二的世界》,劉檸著,新星出版社2010年5月版,定價:3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