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鍾琴分手後,曾帆的全部心思均用在了撐飽肚子這項至關重要的工程上。再婚,沒有敢想談情說愛,似乎沒有他沾邊的份。農貿市場,天仙似的女郎們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他冷著臉心如古井沒有一漣一漪漾起。大街上,他苦行僧似的,對那些擦肩而過的異性熟視無睹:不管她是塗脂抹粉袒胸露腿的,即使那胸那腿能傾城傾國;也不管她笑靨甜甜乳峰顫顫,即使那美那秀能百卩乞不厭。
冬季來臨,生意特別好;昨晚的夢,再添愉悅。淩晨,在沉寂的街道上,在迷蒙的燈光裏,曾帆駕馭著新近才買回的125摩托風馳電掣。
路上,他想著;在店裏,他想著;站在灶頭前,他想著……今天,昨晚的夢似乎向他傾注了極大的熱情,烤熱了他的那顆冰凍著的心,他無毫疲倦地讀了一張又一張異性的臉,似乎這些臉都是那麼地好看,就像鮮活的花瓣一般,他從中讀到了笑意,讀到了親切,讀到了熱情,卻怎麼也不能讀到昨夜那粉色的夢所隱含的那層意思,有些責怪夢的虛妄,無可奈何地打發了一張又一張的麵?。
閉店了,洪鐵山已先一步走了,曾帆像打量自己女兒似地打量了一下鄧英,就把目光移向了汪霞,頓時眼中射出了異樣的光芒,跟火柴擦在磷皮上一樣。
說實在的,汪霞進店已有數月之久,曾帆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去看過她,一看,那形象就定格了一一能幹的感覺底色上添上了漂亮的圖案。同時,又覺得自己有些唐突,甚至於卑鄙。
跑在回絲綢廠的路上,曾帆興趣索然。什麼樣的狗屁夢,他心裏狠狠地。
跑過了一條大街,先前的一位工友老胖叫住了他,他心想夢怕要在這個人身上應驗了,刹住車,習慣性地從夾克衫的口袋裏去掏煙,煙沒有了,卻有一張折疊成鴿子的信箋紙……
這位工友現在在做服裝生意,想去進貨,款子周轉不過來,想在曾帆處抓點錢,不是為曾帆說媒,曾帆爽快地答應明天到店裏來拿。
老胖走了,走時一步三回頭,千恩萬謝。
曾帆迫不及待地展開“鴿子”,上麵寫著幾行秀麗的字一曾帆:
心中有很多的話想對你說,又羞於啟齒。今晚6點,請到濱江公園荷花池旁來一趟。
一個你熟悉而又陌生的人11月29日
拿著這封信,曾帆仿佛聽到了愛情的召喚,沉浸在粉紅色的遐思中,臉上掛滿了甜蜜的笑容。
赴會
看看表,剛好5點,他本想回轉身馬上就去,但又怕不能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還是決定先收拾一下自己。
曾帆回家後,迅速地刮胡子、洗澡,換上卩套珍愛的藍色毛料西服。然後,囑咐了母親幾句,便飛馳到了濱江公園。他把摩托停靠在一棵梧桐樹下,關鎖停當,一看表還有10分鍾,他方才鬆了一口大氣……
他拍拍腰肢,正正衣冠,昂首挺胸地走向那神秘的地方那神秘的人。她是誰?
想到這個問題,他的腦幕上閃現著一個個女人的麵孔,但馬上又被他否定了,不是不可能就是不合適……
汪霞出現了,定格了,在他的腦幕上。
他搖著頭,覺得自己比汪霞要大七歲,上有老下有小,並且……
這時,他的視野裏出現了一位楚楚動人的姑糸良一蓬鬆的齊肩的秀發,黑得發亮;身著銀灰色的套裝,正彎著細腰逗弄著荷花池中的金魚。
那不是姑娘,那是一輪光芒四射的初升的紅曰!
那不是姑娘,那是吹拂在荒蕪心田上的習習春風!
那不是姑糸良,那是春雨那是甘霖那是叮咚作響的清澈見底的泉水那是……
那不是姑糸良,那是貝多芬的《月光曲》是雪萊的詩那是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那是……
曾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像是誰使了定身法似的。他畢恭畢敬地站著,一雙大眼睛盯著,貪婪而灼熱。
姑娘瞥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抬起頭來打量著行人稀少的來路。
曾帆和姑娘四目相對……
“是你!”曾帆興匆匆地說,同時不要命地扯開腿腳奔向前去。
“曾帆,你來了!”姑娘按捺不住激動地說,同時點著輕盈的腳步迎上前去。
在相距兩步的地方,兩雙迫不及待的腳戛然而止,像是同時被鬼神拽住了似的。一時間,龍眼看鳳眼,鳳眼看龍眼……
姑娘臉倏地紅了,像紅紙一樣紅,隨8卩低下頭垂下了眼簾。
曾帆一時間手忙腳亂,但馬上穩住了,他瀟灑地走過去,一隻大手扶著姑娘的肩背,紳士般地說道:“走吧,汪霞,我們到邊的黃葛樹下去坐一坐。”
二十五六歲的姑娘沒有嫁出去,倒不是有什麼缺陷,而是汪霞不肯將就,既要形象佳,還得吃皇糧,她覺得自己還有幾分人才,且知書達理。別人給她介紹的對象有工人、教師,也有幹部,不是她嫌人家長相不雅,就是人家為婚後的重負擔憂。
五姊妹中,汪霞老大,在她剛滿七歲不久,母親就被萬惡的肺結核奪去了生命。父親是生產隊長,三十剛出頭,身強體壯,經人介紹,又與相鄰公社的一位死了丈夫的婦女結了婚。之後,相繼又添了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