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坐公交車(1 / 2)

沒來城市之前,以為公交車是一種安居樂業的象征。進城坐了公交車,感覺公交車是城市的牙齒,每天都要被它咬痛幾回,欲棄之而後快。所以,在公交車上,在公車站,在排著長隊的鐵欄裏,那些臉都是吊著的,或者形同死魚。耐不住焦急又無可奈何的,就買一份報紙,飛快地翻著,翻一遍又一遍,眼睛也經常翻出報紙,膘一眼前方,其形跡像重要活動裏的安保人員。手機流行之後,年輕人埋頭玩手機,或者聽MP3,把自己從焦急的等待裏隔離出來,隻是每來一趟車,都要行一次注目禮。等車,如同上刑場。上了車,走走停停,如天涯斷腸。外麵華麗的建築,已經被時間剝去了新鮮感,在空氣中飄蕩的隻有令人厭惡又不能忽視的商業氣味。城市本身就是一座大賣場,我們每個人,不是商品,就是售貨員。當然還有老板,他們在車窗外,開著私家車與我們同行。老板一個人思考一個問題,我們一車人思考同一個問題。公交車平靜著我們的呼吸,我們平靜著生活,生活不讓我們平靜,我們受著各種刺激,卻被鐵板一樣的現實壓抑著。外麵的世界正在改變,穿衣戴帽工程熱火朝天,治水工程正在於無聲處展開,農民工正在變為居民,商場的橫幅也寫了跳樓大甩賣。這些都在公交車外,跟車很近,跟車裏的人很遙遠,遙遠到熟視無睹。

以前的公交車有售票員,醜的美的都令人感覺親切。

以前的公交車沒有空調,夏天冬天都親近自然。

以前的公交車沒有電視,上了車可以磕睡,或者冥思苦想。

以前的公交車裏可以吸煙,也可以吵架一樣的說話。

以前的公交車裏可以嗑瓜子聊天打屁。

以前在慢慢地改變,沒有改變的,是它的速度,從上個世紀,到這個世紀,都是慢悠悠的,走走停停,不在乎任何一張臉。公交車不是大爺,也不是孫子,公交車是鐵,比我們所有的骨頭都硬。我們滿腔憤怒,卻隻能一聲不吭。我們不是麻木,但麵對它,我們隻有選擇性麻木。公交車對穩定城市居民生活,居功至偉。城市管理者為了方便自己的管理,不斷出台各種文明禮貌的規章。車廂裏有,候車的地方有,建築的牆上也有。走到哪,我們都能看到“創衛”、“創文”的標語和宣傳畫。耳濡目染,我們受到了感染或者教育。在始發站,我們自覺排隊,上車禮讓孩子和老人。當然也有一小撮破壞分子,不排隊,侯在隊伍旁邊,伺機擠進隊伍。看見這種現象,我一邊臉紅,一邊安慰自己,他們是剛坐公交車的。即使這樣“阿Q”了,內心還是不舒服,感覺像被強奸了。車廂是一個社會,現在文明了,經常隻有電視機節目的聲音。那些廣告很風騷煽情,卻並不能讓一車人的從疲憊裏振作精神。而後麵一對剛上車的婦女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她們在談論米價。說的是四川話,聲音如同從山林裏追著野獸出來,兩句過後,即有人回頭給她們翻白眼。在四川老家,坐車是可以交談的。她倆談興正濃,這車裏吵,說話大聲一點也不為過。她們說家常話,別人怎麼能幹預?她們一路高談闊論,不時還夾雜著哈哈聲。她們樂嗬樂嗬的,大家不厭其煩,卻不得不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