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她給我發短信:出太陽了,把孩子的被子拿到屋頂上晾一晾。
其實我不喜歡這種方式,她忙她的,把我和孩子撇在一邊,有事了就給我發短信下指令。或許你也會想象得到,一個大老爺們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是個什麼樣的狀況。地板經常被孩子尿得如塗了一層油,牛奶在玻璃茶幾上畫了地圖,鞋散落在沙發下電視櫃下飯桌下,小家夥還在四處翻東西。我不喜歡,但我接受,我常常想,我也小過,也會對身邊的看到的東西心懷好奇。我一遍一遍地喝止,不厭其煩地糾正,孩子還是我行我素,不吃餅幹,要找糖吃了。我想帶他出去,卻不知道要去哪裏,或者不知道這裏有什麼地方好去。因為這樣,我並不喜歡雙休日。
老婆在海珠,她那邊的天晴了,而白雲的天還是陰沉著。
在鄉下的時候,農民常說春無三日晴。用在廣州,也差不多。過了春節,過了一個月,又過了幾個星期,天氣還一直不穩定。或晴,或陰,或陰晴不定,就是少雨。陰天是很無趣的,還有灰霾讓人覺得很壓抑。廣州街邊的風景也沒有什麼變化,榕樹葉憂鬱著,行人也憂鬱著,噔噔噔地埋頭趕著路,一點也沒有朝氣蓬勃的氣息。更令人意外的是,微風裏彌漫著桂花的香味兒。廣州的綠化帶裏種了很多月桂,在春天裏開起來,我覺得特別的俗氣。這是一個百花齊放的季節,卻隻看到藏在葉裏的小小的拳狀的鵝黃的桂花,鬱悶得令人心慌,於是我開始盼望雨。雨落下來,你趕我趕,趕著時間,春天就來了。而這個春天,時間似乎過得十分緩慢,很多重大的事情,都在這個三月發生著,無論物價、有毒食品、災難、動亂和“健美豬”,無不讓自己感覺自己像一隻蟲蛹,除了自然的聳動掙紮,沒有任何力量作用在這個複雜的世界。我心裏想,趁春天還沒有結束的時候,這一切早點結束吧。
我渴望一個安靜的春天,無論風雨交加,還是陽光明媚。
胡亂思想的時候,突然發覺外麵的天色光亮了許多,走到向西的窗子看,在天空中發現了陽光。我要去給兒子曬被子了。而這個未來戰士趴在沙發上,正在逐個按電視遙控板上的數字按鍵,手指使著勁,像種田的人把力氣按進大地那樣。我在另一隻沙發上拎過他的被子,說:兒子,我們上屋頂去曬被子了!
他馬上扔了遙控板,不是跟我走,而是將地上的小玩具車揀起來,一隻一隻往褲子口袋裏裝。口袋很淺,塞進去一半,露在外麵一半。他用手按著外麵的部分,往裏麵塞。我說:我們上屋頂曬被子呢!
他說:我們上樓玩車子,好不好?他說這些的時候,都沒有扭頭看我一眼。他在乎他出門了,怎麼玩。
我立在門口,耐心地等著他在左右口袋裏各塞進一輛小玩具車之後,才把門關上,立刻對他說:爸爸忘帶鑰匙了。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若無其事地說:我也沒有帶,等媽媽回來開門吧。
我按電梯,往上,他蹭過去,把往下也按了。
隻要能按得動的,他都想按一次。
我按16樓,他按負1樓。還好我先按,不然得下一趟樓了。
出了電梯門,走樓梯,我走得快,噔噔噔地超過他,他說:爸爸你走那麼快幹啥呀?超過他好幾級了,他說:爸爸你等等我。我蹲在休息台上等他,他又問:爸爸你走那麼快幹啥呀?問得我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