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窗扉半開半掩,清涼的海風從窗外徐徐吹來。
幾縷煙絲隨之細細飄散。
易泯情半眯著雙眼,捏著雪茄的指骨微微動了動。深褐色的古木雕桌經著午後散落的幾線陽光一打,有種迷離若可的古早感覺。
尚未及起身打理黑色的貼身馬甲,熟悉的步履聲由遠及近。他卻並不起身,反微微閉了眼假寐,嘴邊漾起的是一絲安然的微笑。
來人也不敲門,直直地便推門而入。見著桌邊假寐的男子,黃色裙式秋裝的身形一頓,卻也不拆穿,隻微微的紅唇一嘟,輕巧巧吹氣般的在他耳邊打趣呢喃一句:“原是我來的不巧,易少既是在休息,那便本不該打攪才是。”語畢了轉身便是要走。
身後立時一聲輕笑,再轉眼,嫩黃色的身影已是跌落在了黑色馬甲的臂彎裏。
易泯情伸了手往她鼻子尖上一刮:“琳玥,你總是如此俏皮。”
“還不是你總先逗弄人家?”單琳玥語氣嬌嗔,卻也不依不饒。
仍舊是青梅竹馬般的親昵氛圍,莫名的讓他安心和輕鬆。
七歲那年他與單琳玥頭一次相見,彼時一個年少懵懂,一個童真羞赧,一個由著易老爺拉著呆呆站在大人身側,一個俏皮膽怯躲在易夫人身後,都是孩提年歲,一見卻不想就是一生的羈絆。
卻說也是奇怪,當時明明是三兄弟一起進的易家門檻,且是因著頑疾,見過那一麵之後不久,單琳玥便是被送到鄉下去將養起來,故此到了今時今日,卻也是誰也說不清為何單琳玥單單是與他易泯情羈絆如此之深。
許是那短短對視的頑皮一眼?又或是那一場因禍而生的情根?
易泯情略略甩了甩頭。
本也是富家子弟,家境殷實,卻不想正是家中新添了人丁、又適逢父親新官晉升這般雙喜臨門的時候,天降火災,於是家宅、仆侍、昔日裏的慈母嚴父、並之進爵之喜,一切的一切便都在深夜裏的哭號中化為灰燼。
幸逢上當時還僅僅是個幫中副手的易幫主北上辦事,一時憐憫,便好心收養了他們三個險境生還的難兄難弟。
這樣幾人便流落到了江南易氏門下,及至年紀稍稍大些,他才在反複回想中複又記起,當時雖是年紀小些,卻是隱約似見著當時家中似是並非全部因火災而起的嘈雜,狀似人眾之中,卻還有些並非家中仆婢、軍中人員的。
及至鎖眉凝想,猛然睜眼間,當時畫麵終清晰重現。
易泯情才冷笑出聲:“原是這般。”
那場火災,豈是天災?原本是分分明明的人禍!他當時清楚憶得,那火災,正是為掩殺人凶案,才不得不做的必經戲碼,而被殺之人,正是他的親生父母、家中婢子,就連他剛剛出生不足一月的親生弟弟,便也是再他眼皮底下被人生生幾乎掐死。
他亦正是在凶犯走後才衝上去抱著幼弟踉蹌尋路,終於在一小牆洞處與大哥撞見,才得以僥幸逃脫,萬幸自是,連其幼弟,終還也撿回一條性命。
而那凶犯,不是日日與他父親稱兄道弟、天天對他們撫頂而笑的穆叔叔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