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易家府邸外巷。
一水兒黑色的車隊在夜幕中緩緩走著,夜色裏車柄處香花碧葉,拂著晚風微微顫動,沐赫與易家的婚事算是轟動一時,也便鄰裏皆知,但為免了許多麻煩,便是撿著小道在暮色裏悄悄繞行,不多時便正迎著一扇玄色嵌銀邊兒的大門款款停下。
誥月拽了拽身上那一席白色水簾曳地婚紗,一頭短發上隻簡簡單單別上一朵白玫瑰,大方而不失優雅。
本也是終身大事,但易泯情一手包辦確是讓父親難免有些下不來台,不過做戲做全套,否則又怎能讓父親覺得真真理虧,隻是因著一身的骨氣終究是沒能來參加自己的婚禮,誥月心裏自還是有幾分難受。
整理了衣衫準備下車,誥月卻發現李勉並未照常理在車門旁候著。
“怎麼?這日子喜慶,連開車門都忘了麼?”誥月笑語,紅唇旁兩窩緋色不自覺湧起。父親還是疼她的,一貫用在身邊的司機還是叫陪著車隊來了。
“小姐,你這一下去,可就是易家的人了。”李勉沉吟了一下說道。
誥月隻是臉紅,權當李勉這話是父親叫他捎帶過來的。
李勉向後瞥了一眼,神色裏竟然閃過一絲惋惜和猶豫。還是下車開了門,做個請的手勢,將誥月扶下了車。
誥月順從地跟著李勉進去,低頭是宛如流丹的長毯,抬頭是滿目細碎的流光。歲月絢爛,光輝靜好,她甚至有那麼一刻,情願這一切就這樣靜止,但想起那廳堂裏的男子,她卻又立時舍下了這念頭,踱步向前走去。
西裝的禮儀兩排,房屋的門庭就那樣開著,誥月款款入內,易泯情站在紅毯那端,嘴角噙笑,目若點星。
誥月甚至有些發蒙,這就是自己一手爭取來的幸福麼,忽如其來,甚至令人有些難以置信。
易泯情卻是已到了她的身前,輕輕牽起她青蔥五指,款款帶著她走至禮堂中央,“各位前輩,給位同道中人,這便是沐赫誥月,我易泯情之妻。”說話間一枚小巧戒指滑入她如玉指間,一絲冰滑的質感隨之滴落心尖。
四圍掌聲雷動,中有人夾雜喝彩,場麵熱鬧,氣氛喧然。
易泯情輕柔俯首她的耳邊:“為免於尷尬,這次請的全是同道中人,是我自作主張,你不會生氣吧?”氣如芝蘭,溫暖醉心。
誥月卻隻剩下感動,慌慌點了幾下頭,眸中已是閃閃淚光。她甚至沒有覺得,方才的致辭和一切的安排簡直草率得幾近於味如白水的說明而已。
酒宴的燈光晃得人心迷離,放眼間她有些看不清周遭個人的表情,都是陌生的麵孔,漂浮著令她不適應的氣息。
有人從旁邊走過來,附在易泯情的耳側說了些什麼。
易泯情神色不變,交相輝映之下,仿佛臉龐更蒙上一層令人捉摸不透的神采。
“誥月,臨時出了點事,我去應付一下,這邊你若是不想應酬,我先送你到房間去可好?”依舊是吐氣如蘭,他的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龐,替她攏好不經意間散亂的幾絲鬢發。
誥月看了看喧鬧的大廳,本也是不喜這般的熱鬧,更別提是應酬一大幫幫派上的人物。更何況若非事態緊急,易泯情豈會親自出馬。想到這裏她順從地點了頭,跟著易泯情上了樓。
誥月微微蹙眉,樓下的喧鬧聲早已偃旗息鼓,窗外是寒涼到沁人心肺的月光。這已是她不知第多少次抬起頭來仰望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
白色的翻花波浪立櫃,白色的流蘇掛墜花床,白色的及地窗簾,白色的妝鏡閣台,清一色的白色,清一色的歐式風格。莊重而純淨,但卻仿似少了些什麼。
易泯情在她額頭蜻蜓點水般啄過一吻,“誥月,等我回來。”誥月扯起嘴角牽強地笑了笑,這便是新婚之夜他留給她唯一的話語,還有,接下來的漫漫長夜。
抬手拂上額頭,那雙溫軟的唇瓣留下的觸感依稀還在,隻是仿似早失了溫度。她心頭莫名浮現起幾絲不安,不知道是因著易泯情口中的“緊急狀況”,還是因為其他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