誥月一陣眩暈,扶著額頭起身。
白色的簾幕隨風揚起,吹動雪白的床幃,一米陽光灑落在窗棱上,隱隱約約又小鳥的啼囀聲傳來。
動動胳膊,傳來一陣酥麻的疼痛,掀起衣袖一看,上麵兩點紅斑,周圍赫然青紫一片。她這才隱約記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昨日傍晚時分她突然感覺胸口悶得厲害,起初並不想讓易家的人知道,平白看去,教人嘲諷笑話,但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不得已才叫了小芹,小芹看著她,嚇得驚慌失措,來不及尖叫拔腿便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便來了人,自然是有醫生,隻是易泯情竟也來了。
起初她還疑惑,直到便服的醫生嫻熟地打開藥箱,看著她搖搖頭,一聲歎息過後拿出小指粗的膠管和針頭,將她的腕子生生劃開一道創口,她才恍然大悟。
這哪裏是救人,分明是取人性命,難怪,他怎能錯過這樣一場好戲。
嘴角譏誚漸起,也不分說什麼,雪白的腕子就讓人這般捉著,猶如一頭無助的小鹿,在獵戶的手中任人擺弄。心底裏卻是不甘和憤怒,並非不敢外露,而是一貫的隱忍,等待著那個時機的到來。
奇怪的是易泯情自始至終不發一言,原本的囂張淩虐被冗長的沉默所替代。
再後來,她隻記得頭腦昏沉,然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在抬手看了看腕子,唇邊再次揚起一抹嘲諷,也真難得他們,都到了這般地步,竟然還留著她的性命。當時,他是很想看她鮮血流盡的吧,嘖嘖,可惜了,她還有著些用處,不然,流了那麼多的血,怎生還留下她一口氣呢?
她轉頭看了看鏡子,自己也是吃了一驚,鏡子裏的人汗涔涔的,衣服有些皺在一起,麵色慘白,嘴唇也失了往日的光彩,滿頭的青絲若非束著,恐怕便是真真一副未寒的屍骨形象。
她嚐試著略略一動,鏡子中的人也跟著動起來,帶著些許難以置信的目光,又漸漸釋然下去。
那怪小芹見了鬼怪一般的樣子,這般模樣,她險些連自己也被嚇住了。
不過,自從放了鮮血,那胸口的疼痛卻當真減輕了不少,一覺睡過去,竟然一點也不悶了。
誥月略略蹙眉,心裏不由咯噔一下,她自小雖然體質柔弱一些,終歸沒生過什麼大病,也根本不可能柔弱到這樣的地步。
個中原因,隻可能是那藥了。易泯情羞辱她的當晚曾經給她服食過的藥,她起初還以為是避子湯之類,也曾疑慮有毒,但那晚過後,這藥便一直不曾斷過,她也不是沒有想過拒絕,隻是後來便是更甚,若是不喝,便直接加進食物中,加上起初也是沒有什麼異常,左右想想,她便日日服食著。
如今將這一切聯係起來,原來這一切便都是易泯情的預謀,藥性攻心,非一日之效,他這是等著這一出呢。
誥月又搖搖頭,易泯情是何等精明的人呢,小小的放血,是他這般眼界長遠的人可以滿足的麼。想來想去,總覺得又什麼遺漏了的,卻終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勉強扶住額頭,嘴邊的冷笑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剛毅,易泯情,誥月不死,沐赫不亡!
“小芹!”誥月捋了捋頭發,向門外喚道。伸手拂去額頭殘存的細密的汗珠,這個“家”裏,小芹恐怕是她唯一能夠信得過的人了,雖然小芹也是受製於人,但,她絕不會主動對自己存什麼壞心。
“夫人!”誥月話音尚未落地,小芹便推了門進來“老爺囑咐了,叫小芹隨時候著,我就在門外呢!”
這個夫人,原也是大家小姐,也是讓人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的主兒,誰料到一場巨變,別人家的掌上明珠,如今竟然淪落到這般地步,想想也是癡心錯付,竟遭了夫家這樣的對待,被成日裏這樣折磨。
小芹眼裏流露出憐惜和不忍,夫人怎麼說也原是單純善良的人,全易府裏能真正待她好點的。怕也就是這個新進門的夫人了,然而這樣的待遇,於她實在是不公平。
輕輕地扶起誥月,小芹又是打水,又是拂汗,忙前忙後地伺候著,誥月看著,心裏湧起一股感動,拉了小芹的手道:“你也不必如此緊張,小病罷了。”
小芹眼眶一紅,也不避忌:“夫人,你流了好多血,這、這對你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