誥月情急之下,根本顧不得雇什麼黃包車,直接飛也似地穿過了幾個街區,直奔著煙草公司的大門而去。
踉踉蹌蹌地推開大門,誥月隨便抓住一個一個員工,剛要開口發問,卻又生生止住了口中欲出的話語。這個時候,不能亂了人心。
“老板?”員工奇怪地看著新上任的女老板,不明所以。
誥月定了定心神,鬆開那名員工的胳膊,理了理頭發,臉上換上了鎮定的笑容:“來得急,一時沒有穩住步子,你知道何律師在哪裏嗎?”
那員工本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沒想到竟是這般小事,想想何律師也是幾天沒來了,心裏暗道這女老板精明,事無巨細,於是恭敬地答道:“何律師今早去了貨運公司。”
“貨運公司?”誥月擰著眉想了想,提及貨運,該是顧家的生意了,沐赫和顧家自從父親那代就是一直以來的生意夥伴,這次沉船,自然顧家也是難免要攪合了進去。
在抬頭看看煙草公司,上上下下井然有序,完全不受任何影響。想來海運本來就有風險,這樣的事該是不是第一次了,隻是她頭一次親自處理罷了。
誥月於是說道:“你去忙吧。”轉身出了公司便叫了黃包車,直接往顧家的公司趕去。兩家本也算得上是世交,老板未到,律師先行,她恐怕失了禮數。
其實誥月隻想對了一半,煙草公司上上下下處變不驚,確是是因為有些司空見慣了這樣的事情,可是這次非比尋常,這次的貨物損失,可堪比以往的十倍,何律師早早地便封了消息,故而員工們多不知內情,隻是誥月本人,竟也被蒙在鼓裏。
“貨運公司”四個燙金大字在耀眼的陽光下顯得有些爍目,恐怕放眼全上海,也就隻有顧家敢這樣明目張膽毫無顧忌地不用公司本名卻堂而皇之地將全上海的貨運攏到名下了。
誥月下了車,付了錢便往公司裏走去。
員工們都不認得她,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正往裏走的小姐。
有眼明手快的上了來:“不知小姐是哪位?”
誥月唇邊掛上禮貌式的微笑:“我是沐赫煙草的,不知顧老板是否有空?”
那員工也真是個眼裏出氣兒的,忙笑著將沐赫誥月引到老板辦公室:“不知是沐赫小姐,請勿見怪,”又對著秘書道:“王秘書,這位是沐赫小姐,想要見老板。”說罷很是適時地走了。
那王秘書推推眼鏡向著誥月做出請進的手勢:“快請快請。”沐赫家跟顧氏的公司,是從來沒有預約這一說的。
王秘書象征性地輕敲兩下便推開門:“老板,沐赫小姐。”
聞言房間裏正在交談著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誥月看著大理石辦公桌後麵發絲有些斑白的那個老人,再看看一身西服仍舊圓滾滾油光光的何律師,麵上一笑,輕輕地踏了進去。
高跟鞋的聲響篤篤地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節奏,誥月立定在石桌前,微笑著對石桌後的老人問著好:“顧伯伯,我是誥月,本來當早就來打個招呼的,可是公司新接手,時間實在倉促,誥月來晚了,伯伯勿怪。”那言語之中,似是隻在閑話家常,並未有一絲的慌亂。
顧老板看著眼前的女孩兒,處變不驚的態度和隱隱透著的兵來將擋的氣勢,心中有一瞬間的訝然。沐赫家的變故他是知道的,這次又出了這樣的事,他本以為出現的會是一個哭著來求他的女孩兒,結果沒曾想沐赫誥月竟是似商場老手般的談判式的態度出現。
心中暗暗歎道:果然曉梅還是遜色了三分,那麼許多事情,與其強求,不如順坡順水地成就了好,對於公司,百利而無一害。
在商言商,他本是不願進行賠償的,以前若是何律師到來,他必然分毫不少地賠了錢款,但這次足足有十幾船的貨物,論價錢,得按先前說好的七成來賠付,著對於顧家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這也是為什麼他與何律師久商無果,一直拖延到誥月到來的原因,不過現在,他稍稍改變了自己原來的想法。
說是稍稍改變了原來的想法,顧老板還是試探性地說道:“哎呦!侄女!我這把老骨頭哪裏還勞你記著,你來走動一次伯父心裏就是樂開了花!”也是絲毫不提貨輪的事。畢竟,新手上任,雖還是原來的公司,但是否仍舊值得投資,還是要另外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