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行人喧鬧,高樓匆匆閃過兩側,誥月目光隻盯著前麵的車窗,神色裏隻有泰然。
後麵緊跟著的車子裏,一個帶著鴨舌帽的麵型消瘦的男人仍是不緩不急地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車距。車中還戴帽子本就畫蛇添足,但他似乎是有意為之,每每當前麵車子裏的身形晃蕩著似要回頭時,他總是從方向盤上抬起一隻手來,把帽簷刻意壓得更低。
誥月卻是很是淡然,一如既往地忽視了後麵的“尾巴”,是,或者不是每每跟著她的那個人她根本就不在乎。現在既然已經有了人身自由,在非必須避免易泯情知道的訊息外,他再想做什麼,隻要不出大動作,她不想采取什麼措施,免得鬧僵,到時候她根基尚不穩固,不一定就能真的完全不受製於人。
想到那必須必須防止易泯情知道的訊息,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來,輕輕地拂過胸口,略略一停,又繼續向上,扶住了白皙的麵龐。胸口那裏,安置著一枚藍寶石的吊墜,四個棱麵以極其奇怪的方式被精細地切出,但組合在一起又倍顯和諧,再金線絞成的軟鏈子墜上,牢固安穩,別有一番大氣。
那便是那天何律師假借棋誥夜之手給誥月的東西了,表麵上看去似乎隻是大戶人家小姐們的新奇配飾,畢竟上海這地方貨輪進出,商貿興盛,上流社會的公子小姐們,身上有幾件新奇玩意兒也很尋常,但,其實它確實打開放置逸塵玦的盒子的鑰匙。
當時誥月還想,當初自己看見逸塵玦的時候,分明是安置在一個掉了漆色的木盒子裏麵,不費分毫力氣便能打開,哪裏用得著什麼鑰匙?後來才知道,那不過是為了讓她方便觀看罷了,真正的盒子,若是沒有一定的身量,怎又能配得上逸塵玦這樣的寶貝呢?
那裝著逸塵玦的盒子極為古怪,其設計別出心裁。雖然隻是高強度的鋼鐵所製,但裏麵卻機關暗藏,若非使用鑰匙而用蠻力去打開,其中的小小機關便會連續啟動,將裏麵的玉佩悉數鑿斷,到時候逸塵玦便不複存在。
而其鑰匙之奇怪,也不是一般鎖匠根據鎖孔可以仿製出來的。
汽車猛地一停,誥月隨著刹車神色一動,才將思緒收了回來。雙眼向車窗外一瞟,恣夢歌廳,這麼快便到了。
下了車,開車的李勉依舊跟在後頭。
四個大字沒有了燈紅酒綠的張揚,以暗淡的顏色匹配著白天穩重的格調和小巷寂然的氣氛,卻不能自己地仍然昭顯著此地的與眾不同。
“在其位,謀其政,既然你家幫主已經將任務指派給了他人,李先生還是在車上待著的好吧。”誥月頭也不回地說道。
李勉看了看路口,一輛汽車緊隨其後地緩緩開進來,正停在距離他們不遠不近的一個地方,而車裏的人卻似乎一麵向這邊觀望又一麵有些遲疑,並沒有馬上下車。
李勉又回頭看了一眼背對著他的誥月,轉身打開車門,一個動作爬上了車,幹脆地將車門關上,動作一氣嗬成,不輕不重,憑著聲響,旁人難以猜出他的情緒,隻是誥月,卻也不屑得去猜。
巷口的那輛車上的人這才推開車門,動作麻利地下了車,抬手將鴨舌帽壓的更低,隨著誥月推門而入的身影,尾隨其後地跟上,到了歌廳門口不遠處,卻看著那歌廳的名字,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進去。
誥月坐在歌廳的凳子上。白天的歌廳沒有晚間的五色燈管照耀,恢複了一家普通店麵應有的素然,桌椅擺設一如夜間,卻消去了所有的張狂與靡亂,像是一個宿醉初醒的人一般,迷蒙著灰頹迷惘的雙眼,有些肅殺和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