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透視百花仙子中的幾個貶義形象
百名才女中有三個貶義形象比較突出,那就是第九十八名蘋花仙子”小毒蜂”閔蘭蓀、第九十九名菱花仙子”筆生花”花再芳,與第一百名百合花仙子”一卷書”畢全貞。”筆生花”、”一卷書”的別號隱含著作者的創作構思,而”小毒蜂”則是對閔蘭蓀∣∣實際也包括花、畢二人∣∣品性的比喻:刁鑽刻薄,喜歡攻擊人。
她們初出場時似乎還與眾人沒什麼兩樣,在第七十二回大家談論書法時,印巧文說:”前者殿試,字既不好,偏又坐的地方甚暗,兼之詩賦又不佳;能夠僥幸,不致名列四等……”隨即轉口道:”不致落第,已算萬幸,怎麼還說抱屈哩!”花再芳立即插話:”據我看來,就是取在一等,也不過是個才女,難道還比人多個鼻子眼睛麼?”閔蘭蓀也說道:”就是四等,也不見得有甚麼回不得家鄉、見不得爺娘去處!”卞寶雲見話音不對,向孟芸芝、孟芳芝遞眼色,二人會意,拉著花再芳、閔蘭蓀看芍藥去了。
第七十五回,孟芸芝教花再芳”大六壬課”,孟紫芝不滿,卞寶雲才輕輕說道:”剛才巧文姐姐在白茉亭無心說了一個四等,誰知再芳姐姐當日部試就是四等,因此語言頗有芒角,所以我托芸芝妹妹伴伴她。這位姐姐氣性不好,到處同人鬥嘴。芸芝妹妹同她談論,因受我之托,那裏情願教她?”
原來如此,自己考得不好,還不允許別人說,就像朱元璋忌諱聽到”賊”、”亮”等字一樣,更不用說”和尚”了。花再芳前麵即說:”太後……明年閱卷,看見我『花再芳』三字,倒像又要將百花齊放光景,一時心喜,把我點作殿元,也不可知哩。”(第五十六回)可惜她的名字雖好,但並沒有讓太後一時高興點作殿元,倒是差一點作了墊底。想法與現實差距如此之大,怎叫她不惱火四等三等之類的話呢?
這還隻是閔蘭蓀、花再芳兩個人,還沒講她們三人為什麼會站在一條戰線上。到第八十二回則知道,她們之所以站在一起說話,是因為她們簡直連才女的格都夠不上。痛快淋漓的揭露在第八十四回,此時閔、花、畢三人連袂表演。先是畢全貞對閔、花二人說:”寶雲姐姐要行此令,已是迂腐討厭;偏偏這位蘭言夫子不但並不攔阻,還要從中讚揚,你說令人恨不恨!”花再芳接道:”蘭言夫子聽了寶雲夫子之話,正中下懷,樂不可支,如何肯去攔阻。你隻聽她昨日那一片『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話,也不怕人厭,刺刺不休,就知她素日行為之謬。她口口聲聲隻是勸人做好事;要知世間好事甚多,誰有那些閑情逸致去做。不獨沒有工夫去做,並且也做不了許多。與其有始無終,不能時行方便,倒不如我一善不行的爽快。遇著錢上的方便,我給他一毛不拔,借此也省許多花消;遇著口上的方便,我給他如聾似啞,借此也省許多唇舌。我主意拿的老老的,你縱有通天本領,也無奈我何!”閔蘭蓀則附和道:”姐姐主見之老,才情之高,妹子雖不能及,但果蒙不棄,收錄門牆之下,不消耳提麵命,不過略為跟著曆練曆練,隻怕還要『青出於藍』哩。這些行為妙算,一時也說不完,好在大家言談都歸一路,將來慢慢倒要叨教。妹子平日但凡遇見吃酒行令,最是高興,從不畏首畏尾;剛才聽了這些不入耳之言,不但興致索然,連頭都要疼了。……”
此後第九十回道姑走後,孟蘭芝說到百花的命運時,花再芳又道:”妹子情願無福,寧可多活幾時,哪怕遺臭萬年都使得;若教我自己朝死路走,就是流芳百世,我也不願。”閔蘭蓀、畢全貞聽了,莫不點頭稱善道:”現成的真快活倒不圖,倒去顧那死後虛名,非癡而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