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點點亮起,初生的太陽從逍遙堂屋簷上顯露痕跡,逍遙堂漫長宮牆之上,各大世家的人正畢恭畢敬地前行,其中就有奉詔而來的陸廉和扶澤兩位世家掌權人,陸廉走於隊列之首,腳踏這沾金帶水的寶地,想著日後自己若是入主此地,該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想到這裏,竟如何也抑製不住浮上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回頭望了望身後不遠處的扶澤。隻見他也抬頭,頗有深意地望向逍遙堂那緩緩開啟的朱紅色大門,一條通往逍遙堂的大路赫然呈現在眾人麵前。
恭候已久的皇甫侍衛們領著各大世家的人魚貫而入,陸廉故意落後幾步,等到扶澤,二人一路同行,竊竊私語著。陸廉手指那大殿,笑得輕蔑:“瞧這逍遙堂,金碧輝煌,瓊樓玉宇,又如何?它也是四目可及的金屋子,倘若真的塌下來,自然也是殘垣斷壁,沙石瓦礫,你我何所懼?”
扶澤輕笑,目中藏不住的貪婪覬覦之意:“縱有百年鐵門坎,終有一日,也成千堆土饅頭。陸廉兄,就讓我二人,為這皇甫世家撒把土吧。”
二人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闊步走入逍遙堂。
侍衛前來通傳,告知巍鳴各大世家已聚齊,正在堂前恭候巍鳴君。巍鳴揚聲朝內喚道:“蘭兒,好了嗎?”
葉蘭銀甲束發,一身女將裝扮,從屏風後走出,低頭打量自己身上,忐忑道:“你看我這樣穿好嗎?”
久未聽見巍鳴說話,她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去,隻見他目不轉睛望著自己,不像是看人,倒像是看一副名畫。
葉蘭俏臉一紅,低頭不語。
巍鳴笑著:“旁人皆愛女孩子的香脂水粉,那是因其未見過我蘭兒的英氣武裝。”
葉蘭抬首鄭重道:“以後,我也為巍鳴君攻城略地,保家護國,做他個驃騎大將軍。史書裏慣是沒有女兒名字的,葉蘭便要他一個響當當的名號,可好?”
巍鳴心中柔情似水,含笑看她,溫柔道:“這樣想想,這逍遙堂中,最大的野心家竟然是蘭兒啊。看你小小的一隻,其實深藏虎狼之心啊?”說罷一伸手,便從後將她抱住,但覺溫香軟玉,無一不美好,他在她耳邊輕輕呼氣,玩笑道,“讓本君降妖除魔,收了你……”
葉蘭試圖掙脫,卻怎麼都掙不開他的懷抱,巍鳴一時壞心起,哈她腋下,笑得她軟在他懷裏:“別這樣啊,堂堂君上,欺負一個小女子。”
兩人笑成一團,笑過之後葉蘭正色道:“今日堂上鳴兒定要記得,無論如何都不準使用逍遙流雲。”
巍鳴亦收斂了剛剛嬉笑表情,鄭重點頭應下她的懇求。
“今日一役,請君多珍重。”
“與伊人並肩而戰,雖死無憾。”
巍鳴目視葉蘭的目光越發溫柔,情之所至,俯身欲吻她的唇,葉蘭畢竟害羞,忙用手擋在自己唇邊,巍鳴非但不退,還壞笑著,作勢靠近要親她手背,葉蘭忍不住一個巴掌扣在他臉上,推開了他,扶著他的臉認真叮囑道:“蘭兒先行,鳴兒切記,今日之宴不可提休妻之事,我定會尋出事情原委,說服蘇穆君,與鳴兒一起禦敵。”
巍鳴搖頭:“他的心已然動搖,反與不反,在他,不在你我。”
“是麼?”葉蘭低頭沉吟,再未言語。
逍遙堂動蕩,關隘也不安穩。辰星從外走入蘇穆房中,他正對棋局而坐,拈子下棋,辰星出聲打破屋內寂靜,稟告他說:“君上,幾個世家的武士暗度陳倉,向逍遙堂外關隘挺近了。”
蘇穆隨手將手中棋子灑在棋盤之上,命令辰星:“命盾牌營誓死守護逍遙堂。”
辰星意態躊躇,似有些不解:“君上,依郡主之辱未報,為何還要幫逍遙堂。”
蘇穆不欲就此事多說些什麼,擺手道:“依依之辱,蘇穆必定奉還,但此事不關朝堂安危,不可因荊南之事,陷逍遙堂乃至悠然河南北於動蕩。”
辰星還要開口,已被蘇穆打斷:“去傳令吧。”
各大世家的掌權人入席,坐於大殿中庭兩側,前設小幾,擺放酒水和各色瓜果,庭中還有舞女伴舞助興。眾人靜等巍鳴現身,不時側首小聲交談,所有人都竭力忽視殿內一隅芳聘的存在,可是那些人的目光總是若有似無地望向芳聘,並非貪圖她美色,而是為她身後的懿滄晟睿,從前堂堂懿滄群的內侄誰人不識,如今卻跟階下之犬一樣,被一條鐵鏈鎖在紅漆柱旁,一貫桀驁不馴的臉上不見一點落魄,反倒照常喝酒,吃肉,隻覺這手上繩索分外礙事而已。
陸廉哼了一聲,壓低聲音湊到扶澤耳邊嘀咕:“瞧瞧,主人家已經把喪家之犬牽了出來,給我們敲警鍾呢。”
晟睿自然不會忽略堂下群臣或鄙夷或同情或避之不及的掃視,並不以為意,拿起酒壺對口暢飲,反而揶揄起一旁的芳聘來:“拿我殺雞儆猴,是徒勞了。利欲熏心之時,都是紅了眼的獸,誰能顧念淪為階下囚的痛處?”
芳聘端然坐著,冷麵以對:“勸你為了懿花澗的孤兒寡母們少言慎行吧。”
晟睿哈哈大笑:“看看滿堂的狼子野心們,隻怕此朝,是你們皇甫孤女寡兒的難日?還有空去我們懿花澗大開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