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泰清轉醒後,情緒激動,捉住陸非衣不放手。
陸非衣甩脫他,站了起來,“裴寨主,我會護你回裴家寨的。我不是裴新知,是陸非衣。”
裴泰清怔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又歎道:“你恨我是應該的,你娘應該也恨我。你娘她臨死前,臨死前跟你說了什麼沒有,是不是叫你……不要認我?”
陸非衣搖搖頭,卻奇道:“我為什麼要恨你?我娘說的話,為什麼要告訴你,反正你這樣的人也聽不懂。”
裴泰清掬起湖水,洗了一把臉,不知麵上濕淋淋的有沒有淚水,歎道:“你這樣問,便是恨我了。”
陸非衣卻笑了笑,麵色平和道:“我就說她的話你不會懂,我的話你都不懂,你看,我都說了不恨你,你偏不信。”
裴泰清道:“你不恨我,為什麼不認我這個爹呢?”
陸非衣無奈地搖了搖頭,回身走入樹林:“當務之急是去找一架大車。我們現在這幅樣子是渡不得淮水的。”
韓千羽攔住他道:“且慢,前方二十裏的市鎮上有朋友在等我們。”
陸非衣頭也不回,“朋友?”
韓千羽道:“不錯。借給裴寨主黃金馬的黃子衿姑娘,還有旗勝鏢局的總鏢頭餘榮晟,在前方市鎮上等我們。按照原計劃,今日申時我們是能趕過去的,不過我的馬折了,到時候他們看不到我和裴寨主,自然會來接我們。”
陸非衣道:“那是你的朋友,我為什麼要信你。”
裴泰清卻道:“新知,韓公子確實救了我一命,你就聽他的吧。我現在是犯人,不管官道黑道的人,都不能直接接觸。要過揚州道,道上的朋友可以看餘鏢頭的麵子給我行方便,要過宋兵那一關,還得看黃姑娘,我南渡淮水的時候,可就是憑黃姑娘一紙信函保的駕。”
陸非衣皺眉道:“這麼多人,這麼麻煩。”
韓千羽卻哈哈一笑:“麻煩什麼,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裏休息罷了。”說罷仰麵朝天躺在湖邊,“敵人會在前邊設伏等我們,讓他們先等著吧,我先睡一覺。”
陸非衣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阿金從樹上躥下來,學著韓千羽的樣子,仰躺在他旁邊。
柳蛾兒看著他們笑了笑,把韓千羽的濕衣服收起來。
陸非衣看了看太陽的位置,“離申時還早,等到正午餓都餓死了,我去打一隻山雞。”
柳蛾兒忙道:“我去撿柴,衣服也要火烤。”
陸非衣也不等她,獨自一人先走了好遠,柳蛾兒跑在後麵追他。
泰清對韓千羽道:“韓公子,我請求你一件事,我請求你幫我勸一勸新知吧,我年過半百了,可就這麼一個兒子。”
韓千羽閉著眼睛,嘴唇彎成一個很好看的弧度,笑道:“不是已經有人去了!”
裴泰清道:“她去勸新知了?你怎麼知道的。我看那姑娘也不是很愛講話。”柳蛾兒眼睛都是跟著韓千羽走,看別人時神情頗淡漠,任誰也不信。
韓千羽笑道:“是去勸了,不會錯。還有,依我看裴寨主還是隨著他的性子叫公子一聲非衣吧,人對自己的名字都有著天然的親近感,你叫對了人,人家才能慢慢接受你。”
裴泰清道:“公子擅言,你同去吧,算是幫我一個忙。我裴泰清再次感激你。”
韓千羽卻笑道:“我要真是幫你,現在就更不能追去了。我說裴寨主,你就老實歇會兒吧,咱們還要趕路,容不得你這麼勞神。”
裴泰清道:“那位姑娘,是韓公子未過門的妻子吧。我還道除了黃子衿還有什麼樣的人能配得上韓公子,見到她,方始信了,世上還有這樣的人,你們兩個就像顧愷之畫的洛神畫像上走出來的一對人。”
韓千羽用他那慵懶而又清朗的聲音說道:“看不出裴寨主還懂畫,你又聽琴又賞畫,倒不像是個耍刀弄槍的草莽漢子。”他說這話實無諷意,再加上他一貫語氣輕柔,裴泰清聽了並不生氣。隻道:“我哪裏懂,全是小縈姐姐教給我的。可惜我們是不一樣的人,跟了我真是委屈她了。”裴泰清開始斷斷續續給韓千羽講一些記憶的片段,這些片段在韓千羽腦海裏形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另一邊,柳蛾兒追著陸非衣喊道:“陸非衣,你跑這麼快做什麼,等我一等。”
陸非衣停下腳步,卻不回頭,冷冷道:“你不是去拾柴嗎,跟著我做什麼?”
柳蛾兒道:“我有話問你。”
陸非衣奇道:“有什麼好問的。藥都給你了,咱們沒關係了。”
柳蛾兒道:“我不是問我的藥,是問你的事。”
陸非衣淡淡說道:“這就奇了。別人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柳蛾兒心想不錯,她是很不愛管別人的事的,但是同韓千羽呆得久了,學著他,也見不得身邊的人受苦,韓千羽甚至會醫治一些連見都沒見過的人。而且,這個陸非衣身上實在是太多秘密,連柳蛾兒都十分好奇。
“裴泰清到底是不是你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