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燁已經身染的怪病,在柳蛾兒的勸說下,同意叫韓千羽幫他醫治。原本他感到十分尷尬,但真正麵對韓千羽的時候,卻又意料之外地輕鬆起來。韓千羽胸懷坦蕩,總是帶著讓人十分舒服的笑容,他給楊天燁行針排毒,沒有說任何叫這個青年將軍慚愧的話,對過去的事情隻字不提,並給他開了一些藥,囑咐他不可以再無節製地飲酒,果然楊天燁的病很快就有了好轉。
黃子衿給福建的父親帶去了書信,她要先留在軍隊中,一來,軍隊中怪病肆虐,韓千羽似乎很受排擠,她要留在這裏幫忙。二來,她本身就是豪爽俠義的性格,年輕氣盛,過不慣鄉下那種平穩安逸的生活。三來,韓千羽十分繁忙,躲不開步子,身為大宋的女俠客,她願意潛到淮水以北,看一看這投毒案的禍源在哪裏。
太醫局的人很快就到了,韓千羽和太醫們一起,每天給士兵診病,但生病的人很多,大夫隻有這些,軍中的情況越來越糟。
韋光霽認為士兵的食物有問題,派了許多兵力去遠處的城鎮買辦軍糧,韓千羽幾次說服他,食物沒有問題,但他對韓千羽的話不屑一顧。這樣的狀況,讓原本躊躇滿誌的韓千羽非常煩悶。
轉眼已經是炎夏,柳蛾兒和韓千羽已經在鳩山居住了幾個月。這期間,他們白天忙著給士兵診病,夜晚疲憊不堪,每日間說得最多的就是一些藥材的名字,柳蛾兒學了不少醫理,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反而顯得疏遠了。
這一日,又是月圓之夜,柳蛾兒已經提前服下了第六顆天燭子,以前的事幾乎全都忘記了,隻是每天提醒著自己,韓千羽、黃子衿、楊天燁、陸非衣這些人,維係著她和這個世界的聯係。但她的記憶雖然越發暗淡,情感卻更加熾烈了,對韓千羽的依賴也越來越強,就像人快要失去某種東西的時候,不會撒手放棄,反而越抓越緊,被一種失去的恐懼籠罩著。
柳蛾兒看著澄澈的像水洗過一般的圓月,聞著滿山的花香,叩了叩韓千羽的門。他白天很累,晚上睡得很死,所以柳蛾兒再三叩門,他才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來。
推開門,看到柳蛾兒蒼白的臉上表情淡漠,他醒了七分,奇道:“怎麼,出什麼事了嗎?”但看她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柳蛾兒從他身邊走進屋去,手中拿著一隻酒瓶,放在桌上,又坐到了他床上,依然是麵色平靜地看著地麵,淡淡地說道:“我的天燭子,就還剩下最後一顆了,過了下個月,我可能會忘記許多許多的事情。”
韓千羽驚道:“是了,今天是月圓夜,你已經服過藥了,哪裏不舒服嗎?”
柳蛾兒搖搖頭,坐在床上不說話。
韓千羽笑了笑,覺得她今天一定有什麼事。他們雖然有過夫妻之約,但已經相安無事的睡在各自的房裏幾個月了,按柳蛾兒的性格,深更半夜走到他屋子裏來坐到他床上,實在是一件稀奇事。唐風開放,但宋人卻偏保守,柳蛾兒已經曆世有時,懂得禮義廉恥,不會再像剛認識他時那樣,恨不得醒時睡裏都不分離,更不會再赤著腳站在他麵前。韓千羽雖然瀟灑不羈,放浪形骸,但絕不是耽於情欲的俗才,更何況他每日都要操心兵將們的病情,因此他和柳蛾兒雖然心意相通,卻沒有越雷池半步。
她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酒瓶,“這是從楊大哥那裏討來的,他不喝了,放著也是放著。”
韓千羽皺眉道:“他怎麼給你這個。”
柳蛾兒道:“你說過茶是清雅的東西,但酒才能讓人開懷。我忘記你是何時說的了,但我總在重複著這些話,所以總還記得。”
韓千羽歎道:“不要勞神記這些了,人活著總要往前看,今後我們還會經曆更多有趣的事呢。”
柳蛾兒道:“不,我都要記住。”
韓千羽心中一酸,安撫她說:“會好起來的。明天還要給兵士治病,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