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正在數錢給保姆時,媽媽便要從浴室中走出,因為我知道如何用鑰匙去開錢櫃的。
若是媽媽說道,“你在幹什麼呀,調皮的孩子?”我就會告訴她說:“媽媽,難道你沒發現我早已和爸爸一般大了麼?我必須拿錢給保姆。”媽媽就會自言自語道,“他應該有支配錢財的權利了,因為他早已是大人了。”當秋天裏放假的時候,爸爸將要回家,他記得我還是一個小孩子,便為我從城裏買回了小鞋子和小衣裳。
於是我就會說,“爸爸,把這些東西給哥哥罷,因為我早已跟你一樣大了。”
於是爸爸就想了一想,說道,“他應該自己隨便買衣服了,因為他早已是大人了。”
十二點鍾
媽媽,我現在真不想做功課了。我一個早晨都在學習呢。
你說,現在還不過是十二點鍾,就算還沒到十二點罷;可是,難道你不能把不過是十二點鍾想象成下午或更晚一些麼?
是的,我能夠輕而易舉地想象到:現在太陽已經走到西邊那片稻田的邊緣上了,步履蹣跚的漁婆正在池邊采擷香草作為她的晚餐。
我閉上眼就能想像得到,馬塔爾樹下的陰影更濃黑了,池塘裏的水看上去黑得發亮。
倘若十二點鍾能夠在黑夜裏來到的話,那些,誰說黑夜不能在十二點鍾之前來到呢?
著作家
你說爸爸寫了不少書,可我卻不懂得他所寫的東西。他整個黃昏都給你讀書,可是你真聽懂了他的意思麼?
媽媽,你講給我們的故事,真是有意思呀!但我卻很納悶,爸爸為何就不能寫那樣有趣味的書呢?
莫非他從來沒有從他自己媽媽的口中聽到過神仙和公主的故事麼?
還是他已經全都忘記了?他經常忘記了洗澡,你隻好不下一百多次地去叫他。你總是耐心等候著,將他的菜溫熱等他,但他總是記不起,還盡管寫下去。爸爸總是以寫書為樂趣。
若是我一走進爸爸書房裏去玩耍,你就要走來嗬斥我,“真是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若是我稍微弄出一點聲音,你就會說,“你沒看見爸爸正在寫作麼?”
總是寫了又寫,有什麼意思呢?當我拿起爸爸寫書的筆,跟他一點兒不差樣地在他的書上寫著,——a,b,c,d,e,f,g,h,i,——那時,你為啥對我不高興呢,媽媽?
爸爸寫書時,從沒聽你說過一句話。當我爸爸耗費了那麼一大堆紙時,媽媽,你仿佛毫不足惜。
然而,若是我隻拿了一張紙去疊一隻船時,你卻要說,“孩子,你真浪費!”
你對於爸爸拿墨點子塗滿了紙的兩麵,汙損了數不清的張紙,你心裏覺得如何呢?
惡郵差
你為啥坐在那邊地板上悶悶不樂的,告訴我呀,親愛的媽媽?
雨從開著的窗口淋進來了,將你身上全淋濕了,你卻似乎無動於衷。
你聽見鍾已敲響四下了麼?正是哥哥該從學校裏回家的時候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的神色這樣異常?是你今天沒有收到爸爸的信麼?我發現郵差在他的郵袋裏裝了很多信來,差不多鎮上的每個人都分攤到了。隻有爸爸的信,他扣下來給他自己讀。我斷定這個郵差不是個好人。然而不要因此賭氣呀,親愛的媽媽。
明天是鄰村市集的日子。你吩咐女仆去買些筆和紙來。
我自己能寫爸爸所寫的一切信,讓你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我要從A 字一直按順序寫到K 字。可是,媽媽,你為啥要笑呢?你不相信我會寫得跟爸爸一樣好!
然而我會用心畫格子,將所有的字母全寫得漂漂亮亮。
當我寫好以後,你以為我也會像爸爸那麼傻,將它投入可怕的郵差的袋中麼?我偏偏把它送給你,並且逐個字母地幫助你讀。我斷定那郵差是不會把真正的好信送到你手裏的。
英雄
媽媽,假設現在我們正在旅行,經過一個生疏而危險的國度。
你在一頂轎子裏坐著,我騎著一匹紅馬,在你轎子的旁邊跑著。
是太陽已經下山的黃昏時分。約拉地希的荒野疲憊而灰暗地鋪展在我們眼前,大地淒涼而荒蕪。
你心生恐懼,想道——“我不知道我們現在身處何方。”
我安慰你說,“媽媽,不必害怕。”草地上刺蓬蓬地長著針尖一般的草,一條狹窄而崎嶇的小徑通過這片草地。在這片廣袤的地麵上不見一頭牛,想必它們已經回到它們村裏的牛舍去了。天色更暗了,大地和天空一片朦朧,而我們不能判斷出我們正朝哪裏走。
突然間,你悄悄地問我說,“河岸邊上是什麼火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