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佩德羅·普拉多(智利)(1 / 1)

佩德羅·普拉多(1885-1950年),智利後現代主義詩人,也寫哲理小說。著作大多通過對一般事件的引申,總結出人生的哲理,主要代表作有《一個鄉村的法官》和《阿爾西諾》。

當玫瑰花開的時候

老園丁培育出很多品種優良的玫瑰花。他如蜜蜂似的把花粉從這朵花送到那朵花,在各個不同種類的玫瑰花中進行人工授粉。就這樣,他培育出了許多的新品種。這些新品種成了他心愛的寶貝,也引起了那些不肯像蜜蜂那樣辛勤勞動的人的妒羨。

他從來沒有摘過一朵花送人。由於這一點,他落得了一個自私、討人嫌的名聲。

有一位美麗的夫人曾來拜訪過他。這位夫人離開的時候,同樣也是兩手空空沒有帶走一朵花,隻是嘴裏反複嘟噥著園丁對她說的話。從那時起,人們除了說他自私、討人嫌之外,又把他看成了瘋子,誰也不再去理睬他了。

“夫人,您真美呀!”園丁對那位美麗的夫人說,“我真樂意把我花園裏的花全部都奉獻給您呀!但是,雖然我年歲已這麼大了,我仍然不知道怎樣采摘下來的玫瑰花,才能算一朵完整而有生命的玫瑰花。您在笑我吧?哦!您不要笑話我,我請求您不要笑話我。”

老園丁把這位美麗的夫人帶到了玫瑰花園裏,那裏盛開著一種奇妙的玫瑰花,豔紅的花朵仿佛是一顆鮮紅的心被拋棄在蒺藜之中。

“夫人,您看。”老園丁一邊用他那熟練的布滿老繭的手撫摸著花朵,一邊說,“我一直觀察著玫瑰開花的全部過程。那些紅色的花瓣從花萼裏長出來,好像是一堆小小的篝火噴吐出的紅通通的火苗。難道把火苗從篝火中取出來還能繼續保持著它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嗎?花萼細嫩,漸漸地從長長的花莖上長了出來,而花朵則出落在花枝上。誰也無法確切地把它們截然分開後長到什麼時候為止算是花萼,又從什麼時候開始算作花朵?我還觀察到當玫瑰樹根往下伸展開來的時候,枝幹就漸漸地變成白色,而它的根因地下滲出的水的作用,又同泥土緊緊地結合起來了。”

“結果我連一朵玫瑰花該從哪兒開始算起都弄不明白,那我怎麼能把它摘下來送給他人?要是硬把它摘下來贈送給別人,那麼,夫人,您知道嗎?一種斷殘的東西其生命是十分短暫的。每年到了十月,那含苞欲放的玫瑰花蕾綻開了。我竭力想知道玫瑰是在什麼地方開始開花的。我從來也不敢說:‘我的玫瑰樹開花了。’而我老是這樣歡呼著:大地開花了,妙極啦!”

“在青年的時候,我很有錢,身體壯實,人長得漂亮,而且心地善良,為人忠厚。那時曾有四個女人愛我。第一個女人愛我的錢財。在那個放蕩的女人手裏,我的錢財很快地被揮霍完了。第二個女人愛我健壯的體魄,她要我同我的那些情敵去搏鬥,去戰勝他們。可是不久,我的精力就隨著她的愛情一起枯萎了。第三個女人愛我英俊的麵容。她不停地吻我,對我傾吐了許許多多情意纏綿的奉承話。我英俊的容貌隨著我的青春一起逝去了,那個女人對我的愛情也就結束了。第四個女人愛我忠厚善良。她利用我這一點來為她自己謀取利益,最後我終於看出了她的虛偽,就把她拋棄了。在那個時候,夫人,我猶如一株玫瑰樹上的四朵玫瑰花,四個女人,每人摘去了一朵。但是,假如說一株玫瑰樹可以迎送一百個春天的話,那麼一朵玫瑰花隻能有一個春天。我那幾朵可憐的玫瑰花,就是如此這般地,如果被人摘下,也就永遠地凋零了。自此以後,從來沒有人在我的花園裏拿走過一朵花。我對所有到我這花園來的人說:你什麼時候才能不熱衷於那些被分割開來的、殘缺不全的東西呢?如果你真能把每件事物的底細明確地分清楚,如果你真能弄清玫瑰長到什麼時候算作花萼,又從何時開始算作花朵的話,那麼,你就到那玫瑰開花的地方去采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