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隻是個在宮中成長的臣子孩兒也便罷了,若是與皇家牽扯上關係,怕是玉兒的以後日子便要有的難受了。他的玉兒,怎的就不能有片刻尋常人家孩子的輕鬆和愜意呢?是玉兒自己上進不肯給自己鬆口氣的機會,便是連這老天也捉弄於她,連這一年的國喪之期都不肯讓她在家裏安生度過。
喬子良隻覺得心疼難忍,帶著喬染玉便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林婉秋正與喬嫻玉院子中侍弄花草,喬染玉一進院門便清甜地喊道:“娘親,小玉兒”。
林婉秋見喬染玉進來,眉眼一彎,朝喬染玉招招手,笑道“我們家大玉兒今兒個如何舍得出門了?快過來快過來”。
喬嫻玉卻是盈盈起身,喚了聲“姐姐”便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一起往那一叢豔麗的繁花走去。
如今的喬嫻玉已是8歲的年紀,眉眼柔美溫婉,像極了母親,行事言語皆規矩有禮,進退有度,隻是容貌沒有喬染玉那般蕩人心魄,性子未有喬染玉那樣仙子般的靈動,卻也是極盡大家閨秀之範,不似喬染玉的乖張迥異。
似是從小便受母親的教導所致,不似喬染玉當時與多個師傅整日接觸,又在外習舞多年,喬嫻玉盡是將殷朝對女子德行的規範學了個徹底。
喬染玉雖是看著她長大,但自喬嫻玉學會說話以來,她便時常不在家中,與之有過的攀談更是少之又少,傾心相交更是說不上。不過是時常從冷清靈那裏得來的什麼寶石糕點,回府是順手贈予了她這兩個弟妹。
她不知喬嫻玉何時開始記事兒,也不知她對自己這個長姐有幾分情誼,幾分記掛。
喬染玉雖是個看重情誼之人,卻也是個心寬記性兒淺的主兒。見了麵,便是感覺親切萬分,一轉身,怕是又要沉溺在自己的忙碌之中了。不過是身旁有了什麼覺得看得上眼的物件,便才會想起,要留給那些,自己在意的人。
也或許是這樣的脾性,才讓喬染玉喜歡作畫,刺繡,起舞這些個不必費心思費腦力去誦讀牢記的巧事兒吧。
從這日開始,喬染玉便與父親母親住在同一個院子中,每日與母親妹妹閑敘家常送弟弟喬羽晟出門找他的教書師傅,可喬染玉卻是出不了門的,隻能將其送到門口,卻也與他有了幾分交心,雖說喬染玉總覺得與比自己小的孩子談天說地自是比不上與那些大人說起來更長見聞,卻因著自己這麼多年未對弟妹有過應有的關懷,心中甚是愧疚,又因著喬羽晟將來是要繼承喬府的家業的,她這個做長姐的自是要對他提點一二。
這一年的年下,喬府裏格外清冷,國喪期間自是不能結彩,喬染玉的生辰也不過是林婉秋親自下廚做了幾分佳肴,也便匆匆了了。
轉過年來,日子便如流水一般,想要抓住點什麼,卻終究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從指間流走。一轉身,便已是一樹的桃花隨風而動,散作一地的柔軟。
已入五月,縱使喬子良一拖再拖,喬染玉進宮的日子卻是不能再拖了。
武帝已是第三次派人來催促,催促的由頭卻是,皇帝膝下隻有鏡月公主一個女兒,皇帝與喬染玉甚是投緣,望早日接入宮中,能與眾皇子公主為伴。
喬子良見不是做皇帝的妃嬪,雖是可能有培育童養媳的意味,卻也稍稍安了心,便求皇上應允喬染玉住在宮中的製衣坊。
製衣坊是喬家在宮中的產業,錦緞布匹雖是皇宮中的珍品,但繡娘織工卻都是從喬家宮外的坊子裏調配過去的,讓喬染玉待在自己尚且能夠顧及得上的地界,是喬子良能為她盡的最大的力氣了。
五月十五日夜裏,喬嫻玉與喬羽晟一早睡下,喬子良立在喬染玉的榻邊,林婉秋紅著眼為喬染玉收拾著行囊。
厚厚的一遝銀票,外加一小包碎銀子,衣物倒是不必多帶,本就住在製衣坊中,需要什麼樣的物件叫人去取來便是。
但喬染玉卻擔心在宮中太過無聊,便拉出了自己幾件寶貝的舞衣,包起自己的金絲繡線,繡架畫筆,放在榻上,要母親幫她一並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