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的意識,混亂中夾雜著叫囂。視野範圍內,是一排排倒退的樹叢,兩側還有灰暗的石壁,漸漸扭曲成了一堵灰黑色的石牆,牆上沒有窗子,沒有門。
“璋兒,璋兒……”誰的聲音如此陌生,壓抑著那樣矛盾的感情,熱切與絕望,狂傲與卑微,交織成一聲聲急切的呼喚。
“這樣就都算計好了,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這是誰的聲音?
“我還是擔心你……”濃濃的關心掩飾不住的流淌出來,最終化為了虛無。
為什麼會那麼悲傷,仿佛透不過氣來,層層疊疊的壓著,帶著溺死前的絕望,渴求著星點的光明。好想哭……又好想逃開……逃到沒有人的地方去……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楚,你的心思我明白,我……我盡力就是……”女子的聲音低沉清淡,透著濃濃的哀傷和無奈,卻又是那麼的堅定,似在耳畔,又似在天邊。
楚……是誰?
一雙邪魅的眼睛突然闖入,是那樣的執拗,那樣的灼人,仿佛能將心底的創傷揭開,露出鮮血淋淋。心頭的恐慌被無限的放大,有什麼異樣的情緒呼之欲出。
“啊……”唐璋大叫一聲,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幾乎能映出自己的倒影,帶著不加掩飾的關心,在漆黑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明亮。
“皇上?”唐璋詫異的睜大眼睛,掙紮著要坐起來,右手臂和臉頰的疼痛讓她低呼了一聲,又無奈的躺下了,眨著眼睛看向雍齊,問道:“我們這是在哪兒?”
雍齊溫柔的托起她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的臂膀間,輕輕的將她掉下的細碎頭發別在耳後,小心的避開了她臉上的傷口,溫柔說道:“大約是在穀底,我們能撿回一條命已經不錯了。”
唐璋扯了扯唇,想要露出個笑容,卻因臉上劇烈的疼痛而作罷。
“別動。”雍齊止住了她,輕柔說道:“你臉上劃破了。”說道此處,他的心忽然一痛,不知該如何提起小產之事。
唐璋抬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臉上的傷口,咧了咧嘴,輕嘲道:“真疼。”僅一瞬的關注,她便開始關心雍齊起來:“皇上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雍齊按住她試圖抬起探看自己的手,心痛的說道:“朕沒事,倒是你全身傷痕累累,還要關心朕。”
唐璋看了看垂下的胳膊,上麵固定著兩個木板,疑惑道:“皇上……這是?”
“你手臂折了,剛才一直昏迷不醒,朕便幫你固定了一下,現在疼麼?”
唐璋輕輕搖了搖頭。不疼是謊話,從她醒來開始,便一直覺得全身都在隱隱作痛,仿佛要被拆散了一樣,隻是已分辨不出哪裏痛得厲害。
雍齊何嚐不明白?可是還能說什麼呢,看著她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憐憫:“還有哪裏不舒服?”
唐璋試著動了動,小腹處傳來陣陣生疼,她低頭看了看,借著昏暗的夜色,裙上的汙血呈紫黑色。她皺著眉想了想,突然明白過來,錯愕的抬起頭看向雍齊。看到他臉上哀傷心疼的神色愈濃,唐璋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瞬時神色黯淡了下去,半響才輕輕說道:“對不起……”
雍齊一把將她攬在懷中,緊緊的不留一點縫隙:“為什麼要道歉?明明你失子受的傷害最大……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蜷縮在他溫暖廣闊的懷中,感受著他真實不加掩飾的心痛與關心,唐璋的心底泛起絲絲縷縷的暖意,像是溫柔的春風拂過,點點暖意滲入心田。她垂下眼眸,細密的睫毛如蝶翅般輕輕顫抖,掩飾住了內心的波動。她緊緊的咬住下唇,努力克製著內心對這樣溫柔體貼的渴望,半響才鬆開貝齒,輕輕說道:“臣妾未能保護龍裔,自然要向皇上請罪。”
身後的懷抱驟然僵硬,唐璋的心也沉了下去,她努力眨眨眼,不讓自己留下淚來,片刻又恢複了淡然的神色。
雍齊就這樣擁著她,幾個呼吸間,一片寂靜,半響才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些微的沙啞和疲倦:“現在不是在皇宮中,你還要這樣和我說話麼?”
聞言唐璋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回頭迎上了他受傷的眸子,仿佛剛才所聽到的是幻覺。高高在上的君王第一次用了“我”這個字,而不是“朕”。
雍齊沒有再掩飾,定定的注視著懷中的人,緩緩說道:“若說我之前還有所懷疑,可是看到你不顧一切的救我,隨我一同墜下山崖,這片心意我如何不知?璋兒,你那聲呼喊,刻在我心底了。既然有這份情意,為何還要疏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