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縣令越想越不對勁,就派兩個縣衙到草原上打探情況。
五天後,縣衙帶回一個頭人。頭人一見縣令就失聲大哭。縣令大驚,問其原因,他哭訴道,草原上遭了鼠害,老鼠成群結隊。有的老鼠成了精,大的像羊羔。很多草根都被老鼠嚼完了,牧草大片大片地枯死。牲畜吃不飽,餓得一副骨頭架子。很多馬牛羊隻被老鼠咬破了腿,鮮血直流,走不動路,隻好奄奄待斃,成幫成群的老鼠一湧而上,不少牲畜就被老鼠吃了。更可怕的是有一個臥病不起的老頭和一個生病的小孩,也被老鼠吃掉了。草原上的老鼠成了精,很多牧民紛紛逃離。
縣官聽了他們的哭訴,駭得半天說不出話。遂親自率領強壯人馬,攜弓帶箭,到草原去考察災情。
他們進入鼠害最嚴重的地帶,但見鼠洞一個連著一個,往日青翠欲滴的草地,地表裸露,有的已成為半荒漠化或沙漠化,風一吹,細沙飛揚。更多的牧草草根被老鼠嚼得稀稀落落。老鼠在洞中鑽進鑽出,吱吱亂叫。隨處可見的馬匹牛羊的屍體,肉早已被老鼠吃光,隻剩下皮毛空殼。縣官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下令手下人尋找吃人的鼠精。手下持長矛弓箭,經三天三夜的搜尋,終於在一山洞內發現一隻碩大老鼠,大如羊羔,皮毛油光發亮,玻璃球般大的黑森森的眼,幾尺長的尾巴。碩鼠與他們怒目相視,發出“呼呼”地怪叫,眾人毛骨悚然不敢上前,領班的膽大,搭弓開箭,一箭中鼠,碩鼠帶箭負傷而逃。其餘的人這才亂箭齊發,大老鼠頹然倒地,哀鳴聲二裏外都能聽見。眾人馬揮刀舉矛,把老鼠精殺死。
縣官見了,渾身篩糠不止,不敢在草原上久留,立刻打道回府。
這傳說,老者們講得繪聲繪色。至今,人們還用老鼠精嚇唬小孩子。
那天,他們在牧民家吃的是手抓羊肉。張金蘭是位女偵查員。她說她這頓飯吃的索然無味,她還在為老鼠成精的事驚歎。她問王有祥:“草原上能有這麼大的老鼠嗎?”她似乎要考證一下這傳說的真偽。
王有祥抓起一塊拳頭大的羊肉,在上麵撒些鹽麵邊吃邊說:“這個傳說,是說明過去草原鼠害的嚴重程度,有沒有這麼大的老鼠誰能說得清。”
“反正我沒見過。”王永新說。
張金蘭笑著要王明芳說說自己的看法。她喜歡追根求源。用王有祥的話說,幹咱們這行,就是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什麼都得有興趣,都得有一定知識。
王明芳知識豐富,興趣廣泛。各種知識和信息,裝進他的腦子裏就像是活的電腦。
這時,他微笑著不說話。張金蘭拿起放在大盤裏的熟羊頭說:“誰回答得讓我信服,這羊頭就給誰吃,還要給他敬一大碗青稞酒。”
王明芳慢條斯理地說:“我給你們講個真人真事。”
他說,1995年夏天,他去糖廠看望當廠長的老戰友。前不久糖廠發生了一起因老鼠引起的錯誤決定。
在一次查賬中,工作人員發現裝糖的倉庫裏少了兩千斤糖,核查出庫單,這兩千斤糖沒有出庫。多方調查,始終搞不清原因。事情驚動了縣裏有關部門,有關部門派員核查後,沒有眉目。組織上認為有關人員有問題,決定免去該廠主管此項工作的副廠長以及會計和保管的職務。三名受處分的同誌心裏委屈,互相埋怨,百思不解。
幾天後,倉庫保管提供了一條線索。說是他以前幾次聽到放糖的倉庫裏有響動,但查看後沒發現什麼。廠長親自帶人在倉庫中埋伏,發現有一似豬似羊般大的動物在倉庫裏鑽動,抓又抓不住。最後,請來兩名持槍武警,決定將其擊斃。
那動物出來後,武警端起衝鋒槍一個點射,不知名的動物被打死。人們圍上一看驚得目瞪口呆,竟是一特大老鼠。幾個人抬到磅秤上一稱,七十五市斤重。至此,倉庫丟失兩千斤糖的事件真相大白。副廠長、會計、保管冤情得到平反。
那年,王明芳看望戰友時,大老鼠事件,剛剛過去半月。
王明芳講完,大家麵麵相覷,扼腕長歎,都說這隻老鼠如果拍下照片或有錄象,肯定是特大新聞。這麼大的老鼠定能上《吉尼斯世界紀錄》。
這當兒,張金蘭的疑問似乎找到了答案,這可以和草原上老鼠吃人、老鼠成精的傳說相互得到印證。
羊頭自然是獻給王明芳吃。張金蘭大聲嚷著,一碗青稞酒便灌進王明芳的肚裏。
那天,他們談論到很晚,從老鼠又說到獵隼。
提到獵隼,王明芳滔滔不絕。他查過《永昌縣誌》,縣誌有過獵隼的記載。
乾隆四十六年,金昌北部草原、中川草原和川西、川北草原發生大麵積鼠害,草原的荒漠化嚴重威脅著牧民們。當時的永昌縣令李登瀛,急忙修書一封,曆述草原遭受鼠害的情況。打發快馬速報河西道台。道台大人閱後,連夜寫好奏折上奏乾隆皇帝。攜帶奏折的信使星夜兼程,千辛萬苦,曆經數十天,終於到達北京,上呈朝廷。
乾隆批閱了奏折接見了來自河西走廊的信使,召集朝內大臣商議此事。大臣們麵麵相覷,拿不出好的主意。乾隆皇帝一籌莫展,遂降旨河西道台力除鼠害,保護草原。道台接旨後,命李登瀛千方百計滅鼠。
縣令李登瀛犯愁了。在茫茫大草原上消滅鼠災非人力所為。即召集四方鄉紳,共商滅鼠大計。眾鄉紳回去後,廣訪民間滅鼠能人。
李登瀛日夜焦慮,為草原荒漠化擔憂。一日,有鄉紳來見,報稱有一在外多年、現回故裏的生意人,說是西域有類似鷹的動物,專吃草原老鼠。此鷹鳥凶猛異常能以惡治惡,一物降一物。李登瀛聽罷大喜,即召那人相見,細問詳情。遂備置馬匹、駱駝和銀兩去西域尋求獵隼。那人帶幾人越戈壁、穿沙漠、翻雪山,風餐露宿,曆盡磨難,終於到達西域,向當地官府買了幾十隻獵隼,並學會了飼養方法。根據獵隼繁衍生息的習性,李登瀛命人在草原上修造了若幹鷹墩,樹起高高的鷹杆,鷹杆上端製作了鷹鬥,派專人每日往鷹鬥裏投放牛羊肉,以供獵隼休憩吃食。他還專門組織了看護獵隼的人馬,並四處張貼告示,凡有捕殺獵隼者,一律處斬。
從此,獵隼便在這一帶草原上安家落戶繁衍生息。草原上的鼠害得到遏製,有效地防止了草原的荒漠化。
獵隼是草原的守護神,是草原人心中的神鷹。
50年代,人們還可以看到草原上矗立的鷹杆,直到現在,曆經近二百年風雨滄桑,古老的鷹墩仍存。近幾年,金昌市草原檢測中心根據老祖宗保護獵隼的做法,重新修建了很多鷹墩,率先在全國搞起了以保護獵隼,用獵隼滅鼠來保護草原的二百萬畝示範點,得到國家農業部的肯定,並在全國草原區加以推廣,受到國內外草原專家的重視和讚譽,為獵隼的繁衍生息提供了更有利的自然環境。
眼下,境外偷捕獵隼的不法分子已經進入草原,作為公安衛士能不義憤填膺?
吉普車急速駛進草原
吉普車一路飛奔,四十分鍾後在縣局大門口停下。王明芳按動喇叭,早已等候的永昌縣公安局政保股股長王永新和女民警張金蘭便從樓上跑下。
清晨五點多鍾,他們趕到水泉子村。幾位知情人說,三名外國人被A送進草原了。叫開某家的門,家裏人說,送外國人的A還沒回來。
情況證實了王有祥他們的判斷。是回去調兵遣將還是進入草原把他們抓獲?吉普車內,他們召開了簡短的案情分析會,決定深入草原,若發現外國不法分子偷捕獵隼,就地抓獲。
村幹部和他們是老相識,看他們趕了一晚的路,拉著王有祥的手非讓他們吃早飯再走。強烈的責任心,神聖的使命感,他們謝絕了。
吉普車又發動起來。剛走出不遠,王永新拍拍腦袋:“糟糕,光著急趕路,怎麼沒帶些幹糧和水呢。”
這時,他們才想起,進入草原後,飯和水是萬不可缺的。
他們從一戶人家要了幾個饃,灌了一塑料桶涼水。王明芳把十塊錢塞到那個人手裏。車子剛啟動,那人又追上來:“公安同誌,這錢不能收。”說著從王明芳打開的車窗裏塞進來跑開了。
按這兒的淳樸民風,走路人餓了,到家裏吃頓飯,誰家都能熱情招待,臨走,還送你幾個饃饃。這世代相傳的美德,沿襲至今。
王有祥他們心裏熱乎乎的。
此時,東方湧起一片雲霞,鮮亮亮的太陽從大草原上跳出來,吉普車急速駛向草原。
連夜的奔波,王有祥他們覺得有些累乏。誰叫他們都是四十多近五十的人呢,偵破工作,幾天幾夜不睡是常事。眼下,還真覺得胳膊腿兒有些酸疼。可一想到他們的職責,全都有了精神,每人掰塊幹饃邊嚼邊趕路。吃一陣兒,搬起水壺咕咚一陣兒涼水。
王永新說:“張金蘭,你是我們中最年輕的,你覺得我們這種吃幹饃喝涼水的早餐怎麼樣?”他知道她胃不太好,真擔心她吃不消。
張金蘭說:“這比起西路軍到咱們這兒,十冬臘月還穿著單衣,吃不上喝不上,四麵還有重兵圍擊要強多少倍呢!”
實際上,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胃病,涼水喝下,肚裏隱隱作疼。
偵破工作,有時緊張得劍拔弩張,腦子的弦繃得簡直要斷,已習慣了緊張工作的公安們,緊張之餘總是在調節自己的情緒。
張金蘭說:“你們這些老家夥都能行,我比你們小,更不在話下。”
吉普車裏充滿笑聲。笑聲之後,又是一陣沉默。其實,誰都清楚,誰的心都像是火燒火燎。平時,麵對風光如畫的大草原誰不激動呢?眼下,他們都像黑包公似的,緊繃了臉。
草原上,走幾十裏地很難碰到人,視野開闊,任何的目標都不會逃脫他們的眼。他們在草原上搜索著。
一放牧老人麵前。他們親切地遞支煙:“老大爺,你有沒有看見有幾個長著大胡子模樣的人來咱們草原?”
老人微笑著搖搖頭。
吉普車又在向前飛馳。他們在詢問一牧羊小夥;他們在詢問一牧羊姑娘……
每隔幾十裏路草原上就有一處孤零零地羊圈。羊圈的牆是用多年結塊的牛羊糞壘起的,雖常年遭風吹雨打,卻異常堅固,塊與塊的隔縫間已被風吹起的細沙堵實,上麵長滿青苔,朝外的一麵,有的還生出小草。這圈是專供草原深處的放牧人遮風避雨或夜宿用的。
王有祥他們每遇一處,總是要搜查一番。
又一羊圈處。公安們鑽進鑽出後,失望地搖搖頭。
“走!”王有祥招呼著,他們呼呼啦啦又跳上車。
凡是看見人影,凡是看到羊圈的地方,他們該問的問了,該查的查了,連外國人的影兒也沒有。
“這幾個家夥,夠他媽缺德了,害得我們跑了一天一夜不說,還把人凍得不行。”張金蘭裹裹衣服,憤憤地說。
這當兒,王有祥覺得他們又犯了生活上的一大錯誤。“早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眼下,深秋天氣,落日後的草原更是一陣冷似一陣。他們畢竟不是草原人,忽略了這草原的氣候特點,後悔來時沒有帶上毛衣。
這時他們才想起,一天一夜的勞頓,每人隻吃了一個幹饃。現在寒冷已向他們逼來。
暮靄沉沉的草原上,吉普車駛向前麵的村落。
牧民的家裏。好客的主人給他們端上奶茶,又做一鍋熱騰騰的血水羊肉。他們和主人親熱地圍坐在炕頭,開始了一天來的第一頓熱乎飯。平時,張金蘭是不敢吃這血水羊肉的。這是草原人最普遍最普通的晚餐。即把羊肉切成大塊,放進沸騰的鍋中,六成熟時,趁熱撈出蘸著鹽麵吃,用嘴一咬,肉塊裏麵還略帶生血,吃起來又嫩又香。張金蘭吃得津津有味兒。不知怎得,她覺得這味道好極了。
主人斟上青稞酒,很高興地招待這來自遠方的客人。
幾乎同時,草原上,一放牧人的羊圈裏。互裏塞得正在案殺一隻綿羊。
那天晚上,老漢把他們送到草原深處。互裏塞得指著前邊黑黝黝的羊圈大聲地用生硬的漢話說:“停下!停下!”
老漢用手電照著看看手表,已是淩晨4點,有家親戚的牧羊圈離這裏不遠,借這當兒,索性開起車到親戚那兒去了。
草原深處。牧羊人怒發衝冠
草原夜色朦朧,霧氣朦朧。老鼠在草叢中偷偷地嚼食草根。他們趁著黑夜在悄悄行動。
互裏塞得三人雖然已到達草原深處,但仍然驚恐得像野兔,晝夜的溫差凍得他們嘴唇發抖,他們把隨身攜帶的毛毯裹在身上,踏著草叢深一腳淺一腳走。他們的心情壞透了,不知為何,自踏上中國土地的那一刻,似有無數的眼睛在盯著他們,雖然有內線的接應,他們還是嚐到了做賊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