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公子把門開得大了一點，屋裏的情況一覽無餘。
小二大著膽子瞟了一眼，桌邊青衣長發的女子側臉精致小巧。
好看白皙的手握著杯子正要送到唇邊，卻又轉過臉衝他莞爾一笑，趁著恍恍惚惚的燈火，眼睛如同琥珀光華流轉。
小二被這驚心動魄的一笑迷得差點暈了頭。
來時隻看著這公子陰柔精致，惑人心智，未曾注意到他身邊的姑娘，這會子照著燈火，這姑娘也生了張千嬌百媚的臉。
這二位究竟是不是凡人啊？
杏因意識到他的眼神，立刻把門合上一點，擋住了他的視線，扔出來一塊銀錠子，桃花眼微微眯起來：“不要再來打擾，夠了嗎？”
小二被這銀錠子再次晃到了眼睛，點頭哈腰：“夠夠夠！”
一個茶杯化成的銀錠子終於買來了一點點清淨，喜衝衝的小二當然看不見漂亮的小公子在他背後對著他啐了一口。
清梧握著茶杯嗤笑：“瞧你那點出息，三百年的修行居然被個凡人欺負了。”
杏因氣得把門摔得震天響：“誰說老子被人欺負了？”嚇得還沒走遠的店小二差點摔倒在樓梯，握著銀錠子連滾帶爬跑遠了。
清梧一個漫長悠遠的眼神掃過去，決定維護一下男人的臉麵：“沒有就沒有吧！去窗戶那看著，我休息一下。”
等到李府終於鬧出點動靜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輪過兩輪。
李府門前的白燈籠亮起，整條大街冷冷清清，打更人敲著鑼從街尾走遠了。
杏因捧著一盤子狼藉的桂花糕在桌邊支著腦袋等得懨懨欲睡。
清梧一直守在窗邊，卻瞧見更深露重，有一抹黑影從李府側門裏出來，執一盞小燈籠偷偷摸摸地從後門摸出來，往後巷走了。
身形銷瘦，裹著黑色披風，雖然擋住了眉眼，但清梧認得，這是李桓。
她這麼晚出來做什麼？
清梧急忙喊上杏因，兩個人立刻隱形跟了上去。
李桓這一走，走了很遠，一路神色匆匆，直接出了城門口。
清梧觀察了很久才發現她是奔著城外小樹林去的。
小樹林在城外二裏，亂木叢生，蛇蟲鼠蟻橫行，但重要的是，她記得那後頭有個墓林。
李瓊葬在那裏嗎？所以，李桓大半夜是來拜祭弟弟的？
半炷香後，三道人影前後進入了城外的墓林。
寒夜荒郊，四處都是一片漆黑，數十座白花花的墓碑埋入黑暗中，仿若蟄伏的鬼魅。
前方的女子提著燈籠斂首緩行，最終停在了墓林最東邊的一塊低矮墓碑前。
當然，她看不見後麵跟著的兩個人。
白燈一晃，碑上的字便被照亮，端端正正的八個朱砂大字，“愛子李氏仲瓊之墓”。
清梧猜的不錯，李瓊就葬在這裏。
夜風嗚咽，寒意滲骨，似乎連鳥叫蟲鳴都靜止了，杏因在一旁摸著下巴：“真看不出來，這姑娘膽子夠大，深更半夜居然來這種地方，也不怕遇到鬼啊！”
清梧盯著李桓灰敗的臉色，淡淡道：“沒準她就是想要來跟鬼魂說說話。”
李桓望著碑上的字，眼眶即刻一紅，伸手扣住冰冷的墓碑，低聲哽咽：“阿瓊，姐姐來看你了……”
腕上裹著的一截白紗露出來，離得近了，甚至能看到紗布上透出隱隱的血跡。
那隻手傷得有多重，清梧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