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火指示董芷遊行過黑沉沉的河中，終於在白楊林盡頭的一處深水處停了下來，她的足尖輕輕點在河底淤泥上。
水晶棺沉沒於汙泥中，光華也隱藏於黑暗中，但離得近了，還是能夠感覺到深厚的靈氣。
她收起靈火，彎腰撫開棺上頭的泥，裏頭的人藏於一團白霧中看不清，卻能夠通過一角衣袖和平和清新的氣息辨出是誰。
她盤膝坐在冰冷的棺蓋上，托著腮幫子低歎：“你可真是安逸，知不知道杏因此刻正在受苦受難啊！”
裏頭的人安靜地睡著，自然無法回應她。
此刻月沉西落，剛入亥時，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
水底的另一邊，周歆和土地來到玉骨結界前。
周歆的手中握著白雪長劍，長衣寬袖飄蕩在水中，除了臉色蒼白些，也看不出受傷來。
土地已為他處理了傷勢。
土地不大喜歡水，結起厚厚的防護結界立在後頭，雙手攏在袖子裏。
周歆抬起手，雪白劍尖閃著寒光劃過，比在黑洞洞的結界口。
“後生。”土地慢悠悠地開口。
周歆保持著那個姿勢，目光鎖在看不見的靄靄靈氣上，連頭都沒有回：“請老師幫我保護好清梧，其餘的，您旁觀便好。”
土地自然不會說自己已經把那小女鬼派去了，笑著靠近了幾步：“我也不打算插手，隻是有幾句話要奉勸你，我為仙五百載，有的話你還是不得不聽的。”
周歆側了側頭，這番話份量太重，令人不得不重視。
他默了片刻，束手收起劍勢，回身垂首：“老師請講。”
土地卻笑眯眯地將他攏進了結界中。
周歆在水中從不立結界，突然被拉進一個幹燥的空間裏還極不適應，眉頭一擰。
土地卻不管這些，慢悠悠地教導：“要除妖鬼，需天時地利人和，這天時，便是子時陰陽交彙之時，地利，便是你懷裏那三根陰君肋骨……”
“玉骨結界我已經教給你了，天時地利你皆已握在手中，至於這剩下的‘人和’嘛……”他微微一頓。
周歆伸手，隔著衣料撫住了腰處的小壺。
土地瞧著他的動作，低首一笑，繼續道：“你取了元丹，那蛇妖定會來尋你，我知道你要去做什麼，攔不住你也不打算攔你，隻望你能留住自己的一條命，這是……老師的要求。”
最後這幾句話，他已經收起那種悠悠然的笑意，神情意外地慈祥。
當真像個放心不下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