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餘暉,照在君淮那一動不動的身上,他忽然睜開了眼。
三道目光都望向他,他緩緩開口道:“陌還有些事情要做,暫時不能過來。你們都在昆侖虛先住下。”
墨心驚訝道:“你怎麼知道的?”一大早回來他都沒啃聲,現在就知道君陌為什麼沒來?
君淮笑笑,推過墨心:“回去吧,在水裏泡了一天一夜了,回去休息吧!”他又轉向夕霧,聲音卻柔很多:“夕霧,阿芙給你安排了房間,你也去休息吧!”說著將兩人都推出了屋外,待兩人走後,他才將大門關上。
蘇風並不意外,端起一杯茶:“說吧!他去那了?”
君淮淡淡地說:“西方,靈山。”
蘇風一愣,皺起眉頭問他:“靈山?他去靈山作甚?”
君淮歎氣道:“堇川有一魄生在冥界忘川河底,隻有拿到靈山的引靈神燈,方可下到忘川河底。”
蘇風搖搖頭:“佛祖的東西,豈是那麼好借的!”
“是啊!沒那麼容易……”君淮望向窗外,目光有些遊離。
西方,靈山。
君陌望著那高聳入雲端的天梯,根本看不到盡頭。他試圖用法術,卻又放棄了。佛家喜歡講究一個有誠意,看來他若不能一步一步走到山上,連求取神燈的機會都沒有。
咬牙爬到一萬級階梯,他已經累得不行,可更恐怖的是,階梯依舊看不到頭。君陌喘著粗氣,口幹舌燥,忽聞一道潺潺的流水聲,隻聞其聲都已經沁人心脾了。循聲找去,一道泉水從石縫裏冒了出來。他剛想伸出手去接,卻化為虛無。
原來是幻術,他吞吞唾沫,又硬著頭皮往上爬。這回他階梯也懶得數了,隻管一股腦地往上爬。
“臭流氓!”身後響起一道清脆的女聲,君陌的身影如同被雷擊中一般,直愣愣地石化了。“臭流氓,你都不看我!”女聲又響起,帶著嬌嗔。君陌回首,一張他朝思暮念的臉。
“堇川……”他衝過去把她抱在懷裏,那種失而複得的心情忘記了一切。“堇川,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堇川仰起小臉,笑著彈了彈君陌的額頭,打趣道:“不是我,難道還會是其它人嗎?還是說,你還想著抱其它人?”堇川嘟起嘴,斜著眼一副機警的樣子。
君陌揉揉她的頭發,笑道:“我確定是你了!就你愛強詞奪理!”
堇川甜甜一笑:“我們回去吧!我好久沒有喝到你釀的酒了。”
君陌望著她,寵溺地揉揉她的發:“好,嚐嚐你釀的梨花白,是不是還是那麼苦。”說完他突然停頓了,腦子裏如閃電般閃過一張臉,那是墨心。他喃喃念起:“墨心。墨心。”他望向堇川,木然地搖搖頭:“不,你不是堇川。不是。”說完他轉身,望向那無止盡的階梯,繼續往上走。
堇川拉著他哭道:“臭流氓,你這是幹什麼?你要丟下我走嗎?你是不是愛上別人了?”君陌忍著回頭的衝動,扒開她的手。堇川哭喊道,“不要!你不要丟下我!你不可丟下我!他們會抓我上天刑台,他們會讓我受盡九十九道天雷齊下,你真的要眼睜睜地看我死去嗎?”
沒人知道此刻的君陌有多麼的隱忍。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已經滲出了血絲,額頭凸起的青筋,血液快衝破他的血管。他閉上眼,往上衝。
突然身後傳來堇川淒切的哭喊聲:“君陌,救我!救我!”君陌紅著眼,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了。
隻見一群天兵將堇川扣押住,堇川掙紮,手腕上的鐵鏈就鎖緊一分,直到手腕上勒出深深的血痕。君陌暴增的戾氣頓時讓他籠罩在一片血紅的光暈中,一把通身火紅的劍,從他的身體裏衝了出來。手握劍,飛身到了堇川麵前。揮劍間,天兵都成了一地塵埃。他斬斷鐵鏈,扶起堇川,深深地看著她道:“我知道你不是堇川,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但即使是這樣,我依然沒辦法置之不顧。”說完,他收起劍,目光堅定地繼續邁上階梯,眼裏是一片清明。
身後的堇川,微微一笑,化作一片塵埃。
剛想踏下去的階梯,突然變成一地平坦。他還以為是錯覺,一抬頭,一片佛光。
君陌跪下,誠心道:“佛祖。君陌為求一事而來。”
蓮台上的佛祖,微微頷首,道:“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少主何以要逆天而行?”
君陌仰起頭,心口有些起伏:“佛祖,若緣是被逆天而滅,那如今我再逆天而生,有何過錯?”
佛祖又道:“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少主剛才能在山道上勘破虛幻,何以如今還放不下心中執念?”
君陌回道:“君陌也知一句佛語‘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但,對君陌來說,因愛者,憂與怖皆不敵愛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