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沒有啊,他家不是靠我家很近嗎?有次路過看見他家裏不像有人的樣子。”藺子涼有些臉紅地撒謊了。
是啊。古洛海景公寓的B棟和C棟隻不過區區五十米的間距,是隻用7秒鍾的全速奔跑便可到達的距離。可是,隻要藺子涼願意,她可以從另一條道、另一個門經過。過去的那些年,她也是這樣做的。怎麼會,突然就這樣改變回家或出行的路呢?
藺子涼仿佛看出來曾鬥城的疑惑。
她害怕他會問她一些問題。
不管是“你喜歡我嗎”,或者是“你對風間樹更有感覺吧”,還是“你真的很擔心他嗎”。任意一個問題也許都能徹底擊垮她的小心掩飾。
曾鬥城漲紅著臉,有些話就要脫口而出。
突然,他想到了在那個看不見光芒的夜晚,田丁見對他說的話:
“相信我,做個懂得裝傻的、豁達的男人,會讓你在愛情中得到更多。”
於是,再抬起頭的時候,曾鬥城露出了陽光般的笑臉:“放心啦,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如果真出什麼問題,夏錦茗肯定會大吵大嚷來找我們算賬的。”
“嗯。”確實是這樣,夏錦茗那麼護著自己的哥哥,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說來,風間樹的這個妹妹還真是厲害呢。”
“……”曾鬥城沉默不說話。
“怎麼了?”
“小涼,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心底的疑惑。”曾鬥城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
“怎麼了……”
“我覺得風間樹和夏錦茗的關係不太一般。”曾鬥城從兜裏掏出一張紙片推到小涼麵前,“我覺得他們並不是兄妹。”
是一張大頭貼。被剪成適合錢包裏相片夾的大小。可是,這不是一般的大頭貼。不是加了光膜撒了金粉的高級大頭貼。
而是,笑嘻嘻的風間樹。
以及。
撅著嘴吻他臉頰的夏錦茗。
“小涼?”曾鬥城看見她的臉頰瞬間蒼白,緊張起來,“你、你沒事吧?”
深深吸了一口氣,藺子涼把呼之欲出的眼淚和顫抖隱去:“喂,你好過分哦。這個從哪裏弄來的啊?是不是偷翻了人家的包啊?”
“啊……我才沒偷。是那天我和夏錦茗上山找木柴的時候,從她的錢包裏掉出來的。我、我不知怎麼就塞在褲子口袋裏,忘記給她了。”
哦。
原來是隨身攜帶的甜蜜情侶照。
“不過,也許這不代表什麼吧。兄妹也可以玩親親的吧。”看出藺子涼明顯快要崩潰的表情,曾鬥城突然覺得自己這麼說,也許她會高興起來吧。
“其實,這也不關我們什麼事呢。”藺子涼把甜湯罐推到曾鬥城麵前,“鬥城,這個拿回家喝吧。我有點不太舒服,先回家休息了。”
然後,藺子涼便快步跑出了約會的甜品店。
“哎……小涼……”
看著她跌跌撞撞跑遠的身影,曾鬥城覺得自己失敗極了。
不是說裝傻就能守候住幸福嗎?不是說豁達就不會難過嗎?
田丁見,你騙人啊。
裝傻隻會讓事態發展到傻子也無法說服自己的地步。
豁達是讓自己忍受傷心到極點仍要安慰對方的殘忍。
他看著藺子涼越跑越遠,心底在想:這是不是他們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隻屬於兩個人的約會呢?下一次再見麵,會不會兩人之間的所有關係,都分崩瓦解,不複存在了呢?
他終於流下眼淚。
哀悼終於無法喚醒的愛情。
8
跑。
穿著細跟涼鞋仍是跑。
喉嚨仿佛火燒仍是跑。
腰間酸疼小腿酸軟仍是跑。
眼淚鼻涕糊住臉很難看仍是跑。
藺子涼沿著人不多的街道歇斯底裏地跑。想借汗液蒸騰掉眼淚,卻發現眼淚在海風的吹拂下,散落在她行經過的綠地和斑馬線,惹出深色的斑斑點點。
終於,她跑不動了,停下來,撐住腿,大口大口地喘氣。
終於哭不出來了。
就像看見甜蜜的情侶大頭貼會將曾經一時衝動的吻輕易擊碎。
因為安穩關係勝過露水情緣。
就像看見空無一人的屋子會將心底對於未來的期待輕易擊碎。
因為現實選擇說明感情並不存在。
就像奔跑會將心底的不滿懷念喜歡等所有情緒輕易擊碎。
因為,若即若離的愛情終於有個限度。
自尊能容忍的限度。
責任能容忍的限度。
等待能容忍的限度。
風間樹,不管你去了哪裏。不管你還不會再回來。
再次見到你,我一定能把前塵往事輕易擊碎,大大方方地對你微笑,說:
“嗨。好久不見。”
叁
夏錦茗·一滴淚的距離
觸不到的你,如同描畫於天空的嫋嫋雲煙。
和我相隔一千個世紀那麼遙遠。
卻,就像站在我的麵前。
如果玫瑰香氛代表甜蜜戀愛,那麼蘇打藥水則代表苦澀無助。
如果眉開眼笑代表心生愉悅,那麼雙目緊閉則代表無可奈何。
如果心跳過速代表激動歡躍,那麼每分鍾60下則代表疲軟虛弱。
如果耐克運動鞋代表活力四射,那麼呼吸植入器和插在靜脈中的針頭則代表星雲鎖鏈,把你牢固束縛,不得動彈。
秀城D大附屬醫院心髒病專科,彙集全國乃至全世界第一流專家學者,是最優秀的心髒疾病專科醫院之一。然而,站在走廊上低聲說話的醫生,語調裏卻充滿著沉重和不確定。
“嗯,好,好的……我知道了。”一位衣著華貴、妝容精致的中年太太雙眉緊鎖,耐心聽完了醫生的叮囑,轉身走進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