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樹沐浴在秀城夏天的陽光下,雙眼倔強地閉著,黝黑睫毛微微顫抖。也許是長久沒有被溫熱光線直接照耀,他就像渴望光分子進行光合作用的葉子,心情愉悅而安穩,盡情舒展成最飽和的角度。
“你這個,大,傻,瓜。”夏錦茗看著他因為一點點海風就紅潤起來的臉龐,心底湧上無限憐愛。
然後她拿起手機,按下幾個數字鍵。
如果讓女路人甲用一句話形容風間樹,那無疑是--
你這個,大,帥,哥。
如果讓女老師乙用一句話形容風間樹,那無疑是--
你這個,大,活,寶。
如果讓學弟丙用一句話形容風間樹,那無疑是--
你這個,大,偶,像。
那麼,讓常常伴在身邊的夏錦茗用一句話形容風間樹,那隻可能是--
你這個,大,傻,瓜。
是的。
外表看起來再優秀,再不羈,再俊朗,再帥氣,再無法無天的風間樹,在她的心底,隻是一個傻得可憐的男子,一個讓人心疼卻無法拯救的男子。
就像兩年前的他,那麼心無城府地跟著她進入那條黑暗的通道,那麼放心勇敢地跟著她走,隻為呼吸到一口海邊的空氣。然後,在有她的世界裏,安然入睡,忘卻一切傷害和陰謀。
海邊的空氣中有濕潤涼爽的,她的味道。
海邊的陽光中有幹燥溫暖的,她的味道。
他所懷念的她。
是嗎?
你這個,大,傻,瓜。
而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風間樹雙目微顫,隨時都有醒來的征兆。病房裏的醫護工作人員不停地奔波忙碌,有時喊一些奇怪的號子,仿佛正欣喜地準備著一場歡迎儀式,等待某一個特別人物的歸來。
風間樹,你這個大傻瓜,為什麼總是那麼努力,那麼努力地想要醒過來呢?
充滿謊言的現實。
虛幻美好的夢境。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稻草,而不是海水上浮泛的泡泡。
終於,風間樹的眼睛慢慢張開,他的瞳孔中映射出夏錦茗的身影。
“啊……我睡了……多久了?”
“不是很久。”
“哦……你呢?來了很久了?”
“不,也不是很久。”
是不是,內心所有的洶湧激蕩,都可以用不著痕跡的謊言,輕飄飄地一筆帶過?
仿佛,那樣就可以蒙蔽了別人,也安慰了自己。
而那些波瀾,就像從來不曾存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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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還來不及取消自動登錄,MSN的小綠人便跳出了蕭零然的對話框--
若雨還晴 說:
喂,你這家夥>0<
藺小涼 說:
(*^__^*)
若雨還晴 說:
還笑得出來呀你!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電話不接,短信不回,人也不見了,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藺小涼 說:
好啦!別生我的氣!
若雨還晴 說:
切~晚了。限你在一個小時之內打車到森林之友來,Nic他們也說想你呢。都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
藺小涼 說:
改天吧。
若雨還晴 說:
就我和丁見,沒叫鬥城。
藺小涼 說:
哦。好吧。那我待會兒過去。
下線關機,房間裏的家具陳設再次隱匿在黑暗之中。
藺子涼擰亮書桌上的台燈。
在細弱的光線下,藺子涼簡單換了件衣服,借著光線打量鏡中的自己,蒼白安靜,心如止水的模樣。
出了房間,看見爸爸正在廚房裏忙著晚餐。
食物氣息在客廳裏氤氳開。幾乎每天都會聞到的味道,混合著香油、醬汁、生薑,以及新鮮魚類的腥氣。
“爸,我出去了哦。”很大聲地叫他。
老爸顯然被藺子涼已經缺席多日的活躍聲線嚇了一跳,回過頭愣了半天:“哦……”
怕他不放心,小涼又加了一句:“零然他們找我,都好久沒見麵了。我會早點回來的,放心啦。”
“嗯,去吧去吧。”看見女兒臉上的笑容,老爸爽快地揮揮手。
臨出門的時候,老爸又跟到門口來,欲言又止的:“小涼……”
“怎麼了?”小涼轉身看他。
“沒什麼,等你回來再說吧。”老爸擺擺手,“幫我向小朋友們問好哦。”
人和人之間的問候方式,有很多種。
在街頭偶遇的並不熟悉的兩個人,大多會輕輕點頭:“你好啊。”
曾經熟悉但很久沒見的兩個人,大多會瞪大眼睛大聲叫對方的名字:“×××!”
曾經有過節的兩個人,一個人突然被另一個尷尬地認出時:“啊,是你啊……”
應該沒有人,會在見到一群朋友的第三秒鍾,脫口而出一句:“拜拜。”
原本的微笑,突然就冷卻,仿佛從天堂到地獄的轉身在一秒內完成。
不僅僅是麵前的那群朋友,藺子涼自己也被自己的冷漠腔調嚇了一跳。可是,冰冷態度就像瞬間蔓延開,讓所有人的麵部表情就此僵硬,藺子涼隻有尷尬地轉身要走。
“小涼,你幹嗎啦!”蕭零然趕忙追上來,試圖拉住她的胳膊。
“零然,改天我們再聚吧。”小涼轉過身,小聲說,“我有點不舒服。”
“別這樣,好不好?”蕭零然把藺子涼拉到森林之友的角落裏,壓低聲音說,“是不是不想看見鬥城啊?”
越過蕭零然的肩膀,藺子涼看見不遠處的曾鬥城,正用一副很受傷的表情看著自己。他並不是特別漂亮特別瀟灑的男孩兒,但他有一雙宇宙無敵水汪汪的大眼睛,讓很多女孩子羨慕或者動心的澄澈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