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祠堂位於大院最深處,一來清靜,平日不會有人進出,二來隱蔽,不致將這自家供奉祖宗之處暴於外人麵前。

秦若嵐問清祠堂位置,徑自奔了祠堂來,在門外停頓了一下腳步,便輕推開門走了進去。夕陽斜暉下,賀泰哲跪在供桌前,一瞬間,秦若嵐竟覺得他脊背挺直而寬厚,門外投射進來的金色餘光灑落在他身上,如水般溫柔地一圈圈蕩漾開來。

賀泰哲忽然動了動,姿態隨意地伸手到身後揉了揉脖子,又捏了捏肩膀,也不轉頭便指使道:“來幫我捶捶背,唉,要不是我爹這次態度強硬,我也不至於老實跪在這裏不敢動,累死人了。”

他一開口,便打破了秦若嵐方才一方幻念,她平靜地走上前,“你是要先吃飯,還是按肩膀?”

賀泰哲這才轉頭,看到秦若嵐先是一怔,繼而唇角揚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哪個丫頭來了。”

“你不是讓我的丫鬟傳話,叫我來嗎?”

“我是說了,但沒想到你真的會來。”賀泰哲幽黑眼眸望向秦若嵐,眼底暗波流動。

秦若嵐自若與他對視,“我是你妻子,為何來不得?”

賀泰哲仰頭,臉上露出些玩味神色,嘴角依舊噙著一抹淺笑,“你就不怕爹責怪下來?連我娘都不敢派人來幫我。”

“我既來了,便心中有數。”秦若嵐毫不掩飾自己,賀泰哲畢竟是即將與她朝夕相處之人,且他也沒做何光彩之事,她自是不必像對賀峰及其他人一般小心謹慎,她將食物放在他麵前的地上,“吃了,一會兒我再回來收拾好拿走。”

見秦若嵐轉身要離開,賀泰哲動了動,但還沒起身便跌坐在一旁,哀哀叫喚起來,“疼,跪的時間太久,膝蓋都沒知覺了。”

他無賴般看著秦若嵐,倒讓秦若嵐邁不開步子。她凝視他片刻,隻覺得在他眼眸深處,又隱約現出那種她看不透的光芒。她輕歎口氣蹲下身,扶他在地上坐好,將碗筷遞到他手中,撫著他的膝頭緩緩按摩。

她似乎能感受到頭頂賀泰哲的目光,既不同於賀泰川的輕佻,也不同於紀懷宇的深情,她隻知道自己並不厭惡,卻不知何故,不敢抬頭麵對,隻得更加專注手上的動作。好在耳邊很快便傳來筷子的聲音,之前那種難以言喻之感,頓時消弭於空氣中。

“嗯,真香,果然人餓的時候什麼都覺得好吃,在外麵大魚大肉慣了,偶爾清粥小菜也不錯。”賀泰哲說這話時,若有似無地瞟了秦若嵐一眼,仿佛別有深意。

“你不該這時候氣爹,其實你若真喜歡那夏蓮姑娘,等此事暫緩一緩之後,再想法子娶了她做二房就是,你現在這做法,隻會讓爹越發討厭她。”

“你同意我娶她?”

“並無不可,你若真心喜愛她,我又何苦非要棒打鴛鴦?給你找個妾室,也能更好地伺候你。”秦若嵐沒抬頭,卻也掩藏了內心真實想法。她既然不愛賀泰哲,讓夏蓮嫁進來還能分了他的心神,自己圖個清靜。

賀泰哲有頃刻沉默,秦若嵐想他許是太詫異或欣喜,需要時間消化罷了。果然,賀泰哲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主意好,不過,你得先想辦法把我弄出去,我好歹也是你丈夫,你總不忍心看著我在此處受罪吧?”

秦若嵐聞言停了手,發現賀泰哲也吃完了飯,“你娘都勸不得,我能怎麼幫你?”

“就是因為這樣,才要你出麵。”賀泰哲盤坐在她麵前,四目平視,“你如若以妻子身份去向爹求情,說我新婚之夜去青樓隻是一時糊塗,但已幡然悔悟,你不怪我,因此夫妻之情漸露,我爹一高興,定會放了我。”

秦若嵐不語,垂首沉思。既然賀泰哲早晚會被放出去,那麼由她來做幫他之人也並無不可,若她能說服賀峰,賀泰哲便欠她一份情。

思及此,她微微頷首,“好,我可以答應你,並且盡力而為,但我們需做個約定,作為交換條件,你要應允我一件事。”

“你說,隻要能出這鬼地方,不受這份罪,莫說一件事,就是十件八件,我也應了你。”

秦若嵐想了想,道:“你也知道,我父親才死不久,屍骨未寒,我雖嫁與你,但也是父親之女,自當盡到孝道,不宜縱情聲色,我想為父親守喪半年,其間不希望有肌膚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