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浪饒有興趣地凝視紫顏,他不在意左格爾和他們之間有何糾葛,意外的是紫顏一直未曾應聲。他是在以此抵觸皇上的安排,還是他回避的正如左格爾所說,是長生這張麵容後隱藏的過去?
左格爾按捺不住,忽然走至長生麵前,捏起少年的臉,“這真是你出生時的麵皮?”長生想起卓伊勒,當年想必遭受過如此輕慢肆虐的對待,憤然打掉左格爾的手,叫道:“滾開!”戒備地退開幾步盯緊了他,眼裏有難見的狠絕。
“哎呀,難道是我看錯了?你家先生一路來對你的嗬護提攜,特別著緊呢。”左格爾不耐煩地張開眼,對了紫顏叫嚷,“你看,我若沒有說中要害,何以紫先生一言不發,連相思剪也不要了!夠膽子,三日後看我如何在他臉上翻雲覆雨,就知道先生和我誰更勝一籌。”
他越說越大聲,眉毛劇烈地抖動,失卻了先前的安閑洞明。
照浪冷眼旁觀,這亦是他心中的疑團,不想左格爾能蛇打七寸,捏住了紫顏的要害。按規矩,長生起碼要自願成為被施術者才行,但照浪此刻不想阻攔左格爾的妄為。
紫顏冷淡地回瞥他一眼,左格爾微微揚起了盼望的笑,迎來了宛若清風的一句話。
“你想輸,三日後就等在這裏。”
說完,紫顏向照浪輕輕頷首,瞥見對方眼中的兩簇火光,當下做了個抹脖的姿勢,玉手橫過頸間。小心引火燒身,他這樣冷冷地提醒照浪。
長生為紫顏散發的傲睨之態欣然,無論是何樣對手,終將捏不到少爺的一片衣角。
宛如不可捉摸的雲彩,紫顏回到府中即鑽進披錦屋,許久不見出來。
因深恨左格爾,長生這回有了鬥誌,請來側側和螢火,將玉觀樓的事說了。
“不能叫那混賬家夥騎到頭上,我非要好生教訓他不可。”他信誓旦旦,將左格爾翻來覆去罵了一陣。
一聽對手是左格爾,側側也不憂心,隨意玩著繡針道:“你是被他擺弄的道具,又能如何?”長生振振有詞地道:“他給我易容時,我偏就擠眉弄眼,要他好看。”側側戳他額頭,笑道:“笨死了,受苦的是你,易容師要整你多容易。隨便劃傷一刀,再為你補救,痛的又不是他。”
長生心道果然如此,犯起難來,煩躁地道:“沒法子整他不成?”轉頭看螢火悶聲不語,用手肘撞他。
門外腳步輕響,閃進一個青衣童子,遞上一張灑了薔薇露的粉箋。側側接了,打開後從椅中躍起,百褶裙上蝶舞花飛,轉瞬從兩人麵前消失。長生一驚,拉了螢火的袖子問:“她怎麼像火燒了裙子,跑這麼快。”
螢火挪開他的手,“姽嫿遞信過府,想是與先生三日後之戰有關。”
長生汗顏,能以價值不菲的薔薇露熏染信箋,又使側側這般鄭重的,確實隻有那個奇怪的老板。姽嫿一向為少爺配香,去年他們身在北荒,紫顏隻佩了香囊,不會分量不足出事了?這一想慌了神,急急對螢火說了。
螢火搖頭,“如果香出了問題,我們一回京城她就會來,何必等到如今?”
兩人猜測良久。側側自紫顏處轉回,笑道:“咦,你們像柱子杵著作甚?不是說要好好鬥鬥左格爾,不能滅了我們自家威風。長生,你去打點少爺易容的器具物品,有短缺的即刻備齊。螢火,你去查查這人是何來曆,查不出也不緊要,京城裏他見過的人對他有何描述,都給我記下。”
長生道:“少夫人為少爺準備什麼?有沒有要我幫手的?”
側側嫣然一笑,優雅地拔下藏在發髻裏的一根長針,“我自然要給你們少爺縫一身光簇耀眼的錦繡衣裳,這種萬人矚目的比試,要先聲奪人才好。”說完,撇下傻愣愣的長生往朵雲小築去了。
她絕口不談那封信,長生越發在意,螢火死沉了臉領命而去,他無人商量,決定往紫顏屋外窺探。悄然掩身靠近披錦屋,從打開的窗望進去,紫顏焚香靜坐,盤腿在花梨木雕龍小榻上冥想。細看少爺的神情從容靜雅,長生的心隨之安靜,如嗅到香裏安神的氣息,有置身世外的超脫。
“既然來了,就進屋吧。”紫顏一睜雙目。
長生低了頭走進。案上攤了熏香的信箋,長生偷覷了一眼,箋上細密地寫滿了香料藥材,他微微一愣,側側看出了什麼?
“要在你臉上動刀,怕不怕?”
長生哎呀叫喚一聲,他擔憂的是如何贏過左格爾,把皮肉受苦的事忘了。紫顏噗哧一笑,淡漠的麵容上浮現憐恤之意,歎了聲道:“今次易容師齊聚京城,是你修煉易容的好時機,切不可多生懈怠,錯過了機緣。你看我易容已經看得夠多,是時候親身體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