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雞鳴聲剛起,裴進就起床了。
他不是個難伺候的人,沒人端來洗臉水,沒人過來穿衣伺候,也沒人準備牙棍,這都沒有關係,有手有腳,自己動手就好。就是見到正在刷牙的杜衡有些意外。那工具既不是柳樹枝子,也不是蘸了青鹽用來擦牙齒的布,就在嘴裏搗鼓來搗鼓去,似乎很舒服的樣子。
“看什麼,這是牙刷,我不明白你們幹嘛要用柳樹枝子,弄得嘴裏苦苦的,也不嫌難受。”仰頭使勁兒嘟囔了一下嘴巴,將口腔裏的鹽巴全都衝洗掉後,杜衡拿起一旁的涼開水,直接一口入腹。果然,早上喝水是最舒服的,可以促進腸胃蠕動,疏通經絡。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這可以時刻提醒我。人可以過好日子,但若因此忘記過去,忘記以前的艱苦生活,就會很容易腐朽,鑄就大錯。”裴進說的語重心長,杜衡聽了卻不屑一顧,刷個牙都要和做人扯上幹係,還有比這更扯的嗎?
刷完牙,還沒到早飯時間,裴進就到村裏走動起來,他對村裏的一切都很好奇,不知覺間就到了山腳下,就看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目光很快就被吸引住了。
那是個孩子,他在練劍。劍是木劍,劍招是最普通的劍招,最基礎的劍招。他的動作始終隻有一個,那就是拔劍。
裴進雖不是武術大家,但好歹出身不凡,也習得了一兩手功夫,看得出來,那孩子每拔出的一劍都很專注,都傾注了全力,汗水都打濕了他的衣服,卻始終沒能擊垮他,反倒愈發的精神了。
拔劍一千下後,裴旻收了木劍緩緩沉思,就聽得耳邊響起了一陣拍掌之聲:“好!好!好!好劍術!好性子!好毅力!”
裴旻聞言一個激靈,瞳孔猛地一陣收縮,刹那轉過頭循著聲音看去,五十步開外竟然站著幾道身影,而他竟然不知道對方是何時來的。大意了。他這樣告誡自己時,對麵的人就已經走了過來。
“好一個小郎君。“裴進緩步而來,“你劍法精粹,個性堅毅,確實是練劍的好材料,未來定會大放光彩的。”
“這還用你說。”裴旻翻了個白眼,他道是誰,原來是這位。晃了一下手中的木劍,他語氣跟著就冷冽起來,“倒是你,暗中偷窺他人練劍,可是犯了忌諱的。雖說你是刺史大人,但也不能這麼做。”
瞧著裴旻,裴進一雙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似乎見鬼了一般,那目光叫人有些毛骨悚然,“我見小兄弟似乎有些麵熟,不知小先生貴姓?”
“裴。”裴旻手中木挽了個劍花,不慌不忙道,“老師說過,但凡想和你套近乎的人,多半都居心不良,別有目的。”
裴進聞言麵色一滯,苦笑著道:“小小年紀嘴巴卻這般刁鑽,你老師是怎麼教你的,白白浪費了你的天賦。”
“關你什麼事?”裴旻滿麵傲然,“老師說過,曾有一人,他有著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刀,刀光一閃,比閃電更快,比閃電更可怕。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刀,一刀過後,天涯咫尺,夢猶未醒,人已斷腸。而小爺我則是勵誌於要成為這樣的人。”
裴進一愣,過了一會才道:“小兄弟,不知你師承何人?”
“你不是已經見過了嗎?”
“杜先生?”裴進又是一愣。
聽聞此言,裴旻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一副少年受到吹捧誌得意滿的模樣:“除了老師,我不認為有人可以教我。”
裴進上下打量著裴旻,過了半晌,他麵露痛苦之色:“孩子,你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你母親還還好吧?”
到底是少年人,臉色藏不住事,一聽到關於自己母親的事情,裴旻臉色變了,他手中劍指著裴進,語氣不善道:“你這人好生奇怪,見麵就問候我母親如何,不覺得太失禮了嗎?就算她過的不好,那又與你何幹?看你是刺史的份兒上,我就不罵你,也不打你了。我走了,不要跟著我,不然我會讓你好看。”
裴進怎能讓他輕易離去,連忙派人攔下。裴旻自是不肯,手中木劍就直刺了出去,一幹護衛又不好對孩子動手,不敢硬接,隻好又退了開去,卻攔住了裴旻的道路,不讓他離去。
“你這孩子,聽我把話說完不好嗎?”
“不好。”
裴進瞧著裴旻,氣的吹胡子瞪眼,不知該說什麼好。
兩人大眼瞪小眼,過了一會兒,裴進終於打破了沉寂:“你母親是否姓裴,單名一個‘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