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色晦明(3)(1 / 3)

獨樹村在大山上,山路掛在大山上左右盤旋,是條勉強可以駕馬車的山道,路況極差。羅銘和聯防隊員騎上所裏那輛摩托匆匆忙忙上路了,路麵上盡是坑塘,昨晚下過雨,坑塘裏積滿水像一個個抗旱塘。小周駕著摩托繞著坑塘走,速度明顯降下來,羅銘心急,說直接衝過去,繞來繞去繞到啥時候。小周不敢怠慢,駕著摩托左衝右突衝過一個又一個水塘,衝到一個陡坡的急轉彎處,摩托速度太快,一下子就衝在陡坡下了。羅銘隻覺得自己被彈了起來,在地下一陣滾,滾到一個地方被矮樹叢擋住了,他隻覺得渾身上下火辣辣地疼,頭暈眩得厲害,再看小周,也和他一樣滾到一個地方被一塊巨石擋住了,而那輛摩托車就沒有他們幸運了,一直滾到斷崖邊,直接掉下去了,崖底傳來沉悶的響聲。

也是他們運氣好,人是順著緩坡滾的,否則就沒命了。羅銘忍著疼站起來走走,並沒有錐心刺骨的疼痛,知道沒有傷筋動骨就放心了。而小周呢,已經朝他走來,嘴裏所長所長地喊著,他更放心了。倆人摞起衣服褲腳看看,卻是擦傷,一塊一塊的淤青著,有的地方滲出了血。小周囁嚅著說所長我對不起你,我開得太快了,讓你……羅銘說,球,這算啥?不死就是福,走,看看摩托去。

他們順著緩坡繞到斷崖下邊,驚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人沒摔下來,摔下來就屍骨不全了。他四處看了看,哪裏還有摩托的影子,這裏發現一個輪子,那裏發現一隻車燈,這裏是塊擋板,那裏是個架子,看得他們毛骨悚然。羅銘故作輕鬆,你小子真會開,隻摔摩托不摔人,我倆下了這崖,不摔成一塊一塊的才怪,害人家收屍的人撿半天撿不完。小周苦著臉笑了一下,羅銘的心情則沉重起來,媽的,所裏唯一的交通工具毀了,以後有了緊急任務咋辦?

說起來,這輛摩托還是他跟孫書記厚著臉皮要的呢。那次他們跟著孫書記去堵截一輛偷運烤煙的貨車堵截成功。堵截這樣的車有提成,獎金大大的,羅銘一提出,孫書記高高興興地答應了。這輛摩托改變了他們辦案靠腿的曆史,辦案效率大大提高了,羅銘把它當寶樣看著守著,除了辦案誰也不能用。小周有次實在忍不住,偷偷地騎著去路上蹓了一轉,被他發現了狠狠地罵了一頓,罵得差點哭了。

派出所決定去江對麵的半合崖抓賭,這事羅銘心裏也挺犯堵的,覺得做事不光明磊落,有些無聊也有些無奈。以他的性格他是無論如何不願這樣做的,小時候家裏窮啥也買不起,有一次他喜歡上同桌的一個轉筆刀了,跟他借來用一次他都不肯,連瞧都不讓他瞧,越這樣他越想得到,那時候剛剛有轉筆刀,還是這個同學的姑父從外地帶來的。小縣城沒有,羅銘設了個小圈套,下課時把屁股挪到板凳的那頭,那個同學一起來,他就跌在地上,把手裏兩個生雞蛋摔碎了,那是他帶來當午飯的,兩人一番爭吵和討價還價,那個同學隻好把轉筆刀賠給了他。為這事他爹狠狠地揍了他一頓,揍得他幾天起不了床。他爹說做人要有骨氣,窮得新鮮,餓得誌氣,不能眼饞別人的東西,更不能動歪心眼。那件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從此他堅持住這一條,不是自己的,連看都不看,連想都不想,可現在他卻不得不這樣做了,他心裏要多別扭有多別扭,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江對麵的半合崖已不屬於他們管的範圍了,以江為界,那邊就是鄰省的地盤了,正因為是鄰省地界,這個地方就成了治安管理的盲點,鄰省那個縣也是似管非管的。普竹鎮因為拆街重建,一時間拆得亂糟糟的,酒樓茶館歌廳發廊都沒有了,派出所要查個賭抓個賣淫嫖娼罰點款都沒門路了,這就愁煞了羅銘。派出所的摩托毀了,羅銘不敢去找孫書記要,好幾次案子都不能及時趕到現場,差點釀成大事,普竹鎮派出所挨了局裏的通報批評,歐副局長在電話裏已經暗示過他,再不能掉以輕心,否則會影響前程的。最近他上縣局去開會,歐副局長又悄悄告訴他,要抓緊完成局裏下達的創收指標,這事局裏已作為考核提拔幹部的條件之一了,當然是內部定的,不能講,跟你講我已違反紀律了。歐副局長還拍著他的肩說,羅銘,在普竹鎮你有你的難處,像上次那事,我知道你吃了苦,我是心領了的。但是何必呢?兩難之間以大局為重,不要把鎮上的關係搞僵,這是你不成熟的表現,不管咋說,你我之間心領神會最好。羅銘心裏很複雜,歐副局長似乎怪他不會做事,這樣一想心裏就很難過,換成你你會怎樣做?難道還有更高明的辦法?自己這一百多斤是凡胎肉體,不是鐵做的機器,吃了苦頭還這樣說,是讓人很傷心的,不過想想局裏也隻有歐副局長真正關心自己,他這是在開導自己呢,讓自己更快成熟起來。這樣一想心裏就高興一些了。

歐副局長暗示他的話他是懂了,他下到普竹鎮已經兩年,一般情況下可以考慮提拔的事了。普竹鎮派出所所長一職實際已空缺,但所長老鍾得了絕症,得了絕症的人思想負擔重,又敏感,局裏出於人道考慮仍然讓他保留所長職務。但他這病時好時壞,一般的人拖個半年一年也就死了,可老鍾的生命力似乎特別旺健。要局裏下決心讓他破格當所長,必須有突出成績,如果連正常工作創收任務都完不成,很可能就讓他長期呆在這裏當副所長,甚至重新派人來了。想到這裏羅銘不禁煩躁起來,他盼望著早點提拔,提拔之後早點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