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拯救文化站(2)(1 / 3)

這事在老吳心裏擱了很久,老吳為賣和不賣一直下不了決心,他和鄉黨委書記鍾凱商量。鍾凱是大學生出身,雖是學農的,畢竟受過高等教育。鍾凱內心覺得一個鄉有個文化站是好事,逢年過節,遇到什麼活動,搞搞,總要熱鬧些。就是啥也不搞,擺些舊雜誌舊書,總也有人去借了看,鍾凱就去文化站借過書看。但是,眼下鄉裏這狀況,窮得叮當響,工資拖欠著不說,連退休幹部的醫藥費都解決不了,手裏有筆錢總是好的。但鍾凱隻聽、不表態,下鄉幾年了,鍾凱也漸漸懂得凡事糊塗點好,話不要說滿,留有餘地。他就上過鄉長老吳的當,況且,財政是老吳管,要錢管錢是老吳的事。鍾凱說政府是你當家,你約摸著辦就是。老吳說你是黨委書記,黨管全麵,你不表態咋個行?鍾凱說那就等忙過這一段,開個黨委會研究。

這天早上老吳走到鄉政府,老吳習慣性地在鄉政府裏逛了一圈,這是他多年的習慣,就是要進城,要到更遠的地方,他都要來逛上一圈,否則心裏就空蕩蕩的。老吳背著手正在慢慢逛,鄉裏的飲事員王滿生對老吳說,鄉長,昨天晚上文化站那裏演大戲了,人體表演,你沒看到可惜了。王滿生在鄉政府當了多年飲事員,常常給老吳開小灶,說話就隨便。老吳說啥人體表演?半夜三更演啥戲?王滿生就浮一臉神秘,然後將事情說了。老吳聽著,心裏不以為然,現在這事算啥事?遍街的發廊、舞廳,就連酒米鄉這麼窮這麼偏僻的鄉場,也開了兩家。但老吳心裏突然一動,賊日的,機會送上門來了。好事,好事,好事。王滿生一頭霧,鄉長,你說是好事?光著屁股吊著奶奶,你說是好事?老吳說你隻曉得光屁股,吊奶奶,球也曉不得,怪不得你一輩子就會當夥頭軍。

老吳叫人去找眼鏡老陳,來人說老陳下村搞計劃生育崴傷腳了,在家休息。老吳問重不重?來人說不咋個,扶著棍子可以走路。老吳本想去看他,但現在不行,得讓他自己來。老吳說,你叫他來,拄著棍子也要來,直接來見我。

眼鏡老陳正在家裏躺著,他的腳背腫得老高,雖不嚴重,但疼得他咧嘴。

但老陳高興,一是沒傷到骨頭,村裏的草醫生將一攤雞屎樣的草藥敷在他的腳背上,說休息休息就行;二是他正好逃避了下村搞計劃生育的事,正好趁這幾天好好幫王銀花把那幅作品的創意設計出來。老陳太愛這些事兒了,打小他就愛。人也奇怪,他爹他媽都是在地裏刨食的主兒,生活的重擔壓得他們呆頭呆腦的。他爹最大的享受就是蹲在門檻外的石坎上,裹上兩支葉子煙,眯著煙,有滋有味地吸一陣。他爹他媽一天講不上三句話,悶頭悶腦地過日子。可他從小就聰明、活潑,顯示出不同尋常的藝術天賦。一次,一個縣文化館畫畫的下鄉采風,無事漫步在河堤上,不經意間,突然看到一棵粗大的柳樹椏裏,放著幾個泥塑。這人從樹上將泥塑拿下來,一看驚呆了,怔怔地出不了聲。天哪,這些泥塑簡直像漢代雕塑,有牛、有馬、有羊、有豬、有狗,還有人,泥塑大氣、粗獷不事雕琢,線條簡潔、明了,剛中有柔,以剛為主,大處率意而為、隨心所欲;小處突出神態,頗具神韻,加之選型不準,完全是憑感受去創作,作品就顯得稚樸而又天真。文化館的這位老兄被這些作品感動了,他決心要找到這個民間藝人,和他探討一下民間藝術。他順著河堤走下去,看見河堤裏有個十一二歲的娃娃正在捏泥人,走過去一看,娃娃捏的和他手裏拿的泥塑完全是一路手法,他又被怔住了,心想民間是不乏奇人的,這個娃娃如果有條件讀美術學院係統學習,說不定會成大器的。

可惜老陳最終也沒成藝術家,他從小到大一直蝸居在鄉下,沒成藝術家並不妨礙他對藝術、對文化的癡迷,和藝術有關的他一沾就會。橫笛豎簫、蘆笙、嗩呐,民間藝術中的跳四桶鼓、對山歌、剪紙、打鼓草,他不但精通尤其癡迷,因為這些特長,他被推薦進了文化站,一幹就是十幾年。

老陳接到通知叫他去鄉政府見鄉長,他心裏十分的不樂意。他在心裏罵道媽的,腳扭傷了也不讓人消停,正幹得高興他又來喊魂。但老陳還是拄著棍子去鄉政府了,老陳是個膽小的人,他的工資雖然不在鄉裏拿,人卻是鄉裏管著的,老陳對所有人都和和氣氣的,唯恐得罪人,對鄉長他更是不敢得罪了。

進了鄉長的辦公室,老陳見鄉長苦著臉,臉上罩了一層青色的肅殺之氣。

鄉長平時就嚴肅,經常繃著臉,但對老陳還是客氣的,老陳見到今天這情景心裏不免有些忐忑。鄉長說你那文化站是搞啥子的?是賭場?是淫窩?是窯子?

你搞啥名堂?老陳被鄉長劈頭劈腦一頓訓斥,摸不清到底哪股水發了,頭罩了一層霧水。諾諾地說鄉長,到底咋個了,我這兩天腳扭傷了,在家休息。咋個了?鄉長火氣更大,你不要裝豬吃象,裝心頭不明白。昨天晚上一對男女被人從你那文化站裏拖出,赤條條一絲不掛,人家去捉時兩個光溜溜土蠶樣扭結在一起。你說文化站到底是宣傳先進文化的陣地,還是賭場、淫窩?告訴你,文化站不辦了,你就在鄉政府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