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拯救文化站(3)(1 / 3)

老吳叫上幾個人,陪他二人吃飯。對襟衣孫雨虹是個呆子,雖在縣城工作,卻很少在餐館吃飯。文化局是個清水衙門,一年除了工資絕無其他收入,最近幾年,縣裏財政吃緊,連逢年過節的活動也免了。局長去問縣長要活動經費,縣長說搞啥子活動?我正在為籌措工資發愁,你們不要工資,我就將你們的錢撥去搞活動。局長說過年了,總得搞搞活動熱鬧熱鬧。縣長說你不會把城郊的農民秧歌隊、龍燈隊弄來熱鬧。局長說現在不比以前了,人家來了也要補貼哩。

縣長心煩,說你自己想辦法,隻要不說錢的事,想咋弄咋弄。正是這樣,孫雨虹他們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菜上來了,很豐富的一桌,有雞,有魚,有野兔,還有對蝦,有清燉王八、天麻燉火煺、鐵板烤雞。上這些菜時,連老板也很驚訝,鄉上很少這樣招待人了,這二人是何方貴客,哪路神仙?老板斜斜打量二人,也沒看出貴人真身。菜上得快,上一個老吳牙縫裏噝的吹一聲,上一個噝的吹一聲,菜上完,老吳牙縫酸酸的澀澀的了。

孫雨虹被老吳尊為上座,孫雨虹推辭不願。老吳說孫老師我是曉得的,十幾年前你曾在我們桂花箐這裏教過書,畫畫、寫字沒得人不曉得。你是文化人,你不上座誰上座?孫雨虹被老吳說得心裏暖和和的,一下子找到文化人的感覺,這個感覺已經早就麻木了。他不由得挺了挺腰,挺了一會兒覺得不舒服,又將腰恢複到舒服的程度。老吳不斷地給兩人夾菜,不斷地勸酒,孫雨虹不好酒,卻看重桌上好菜,一年當中難得吃到。他眼光不斷向桌上掃描,腹腔一陣痙攣,嚨喉也發癢,清口水不斷湧出。但喝酒的人禮節多,你敬我,我敬你,說一堆熱情洋溢的客套話,就像失散幾十年的親兄弟。孫雨虹調整自己表情,盡量斯文,一個文化人,在飯桌上失態就讓人笑話了。他就盡量斂目收心,等喝酒的人說吃菜呀,別光喝酒時,才快快夾一筷菜。鄉裏餐館的飯桌不會旋轉,那盆清燉王八放在他的對麵,他幾次想去舀湯,又覺不雅。老吳看到他的眼光,老吳站起身來,把他的碗接過,親手為他舀了滿滿的湯,又將一塊很大的甲魚舀進去。老吳說孫老師別笑話我們粗魯,酒席上無文雅,你多吃點吧。孫雨虹心內又是一陣感動,一陣濕熱,耐住性子,一勺一勺將甲魚湯喝了。

老吳知道文化人的習慣,吃完飯,他叫餐館老板開了兩間素雅房間給他們休息,直到下午三點,才親自來請他們去文化站。出門,見一輛微型車停在門口,老吳執意請他們坐車,孫雨虹說路不遠,走著去吧。老吳硬將孫雨虹拽進駕駛室,自己和別人坐在後麵。孫雨虹在文化局幾乎沒座過車的,坐駕駛室的是領導,讓他坐了,他心裏又是陣感動,覺得這個老吳還真不錯,對文化人這般敬重,這是他多年沒遇到過的。他在文化館工作,縣裏有什麼活動,局長叫他去,去了就是寫標語、寫會標,完了就走人,從來沒人拿他當回事。他想這個老吳要是當自己的領導,就舒心快意了。想想人家咋會去清得連蟲蟲、螞蚱都沒得的地方當領導,又笑了。

下午,孫雨虹和趙曉江要回縣城了。老吳又將那張車調來,專程送他們,有人朝車裏塞火腿、活雞、天麻。老吳說鄉裏土俗,也沒啥像樣東西,一點心意。孫雨虹正要推辭,鄉文書小趙氣喘籲籲跑來,鄉長,你媳婦找你說你老母親病了,麻煩讓鄉裏的車送一下。老吳生氣,說街頭不是有班車麼?你幫我將她們送到班車上去。孫雨虹心裏熱起來,說讓老人家來坐吧,我們去座班車。

老吳說這咋行呢?又不是沒有班車,誤不了事的。你們是客人,是為工作的事來的,否則請都請不到。孫雨虹的眼睛熱了,忙背過身去。連趙曉江也感動不已,不斷地和鄉長握手,說著感激的話。

回到家,孫雨虹開始寫調查報告。這是局長交待的活,讓他們實地調查一下,酒米鄉文化站的房子是不是真的成危房了,能不能修繕一下使用,文化站發生的事嚴不嚴重,影響大不大。全縣的文化站幾乎都垮了,隻有酒米鄉和幾個鄉的文化站還支撐著。一旦房子成了危房,文化局是斷無錢來修建的,自己的職工還住在老樓房裏,在過道上煮飯吃,咋可能去修文化站呢。局長從內心也希望能保留著文化站,如果上頭突然要抓文化站的工作時,留著幾個也可以應個急,所以就叫孫雨虹帶著趙曉江去實地調查,調查,寫個報告。也有個決策依據。

老陳知道文化局已經同意賣文化站的事,老陳心裏又難過又焦急。文化站雖然不是文化局的產業,但文化局怎麼能輕易地同意賣自己的文化陣地呢?當初酒米鄉建文化站時,是分管宣傳、文化的劉副縣長親自出麵協調的。建文化站時,由於經費短缺,他天天和舂房子的民工泡在一起,自己拿錢買了煙、買了酒,招待民工。忙時,和民工一起挖地基、挑土上牆,累得皮都脫了幾層,人又黑又瘦。房子蓋起來了,錢也沒有了。他天天吃住在又潮又濕的新房裏,自己買了石灰自己抿牆,自己填地皮,一天流的汗可以用桶裝,石灰把衣服燒得像風幹的塑料紙,一拽一個稀巴爛,用來做抹布都不行。等地皮填得平展展,房子抿得亮堂堂時,他躺在床上睡了幾天幾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