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我們是NIH中的精英分子,可是、可是我們哪裏遭遇過這種對話啊?我從未見過有人說話明淨如天單純如線絢麗如虹,那話空闊如天無所不容,純淨如水無所不載。她說的明明是人話,卻如仙語,她說的明明是漢語卻似地球人全可以聽懂,天呐,這是何等光潔又犀利無匹的語言啊,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此黃鍾大呂,如高天霹靂,聲震四極,天地間有誰可以應對啊!
卓然和佟梅聽得一愣一愣的。
另一人感慨說那話裏了無纖塵全無機巧,樸實無華卻又斑斕如日月之光,我們哪裏遭遇過這樣的情況啊……那就像嬰兒的啼哭,有聲淚卻無悲傷。那話裏像是絕情卻又最多情……天呐,我該怎麼說呀我該怎麼形容呢……
佟梅說那我們就走吧。
不,CIA人就是一脖子強勁,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們再試一次。頭破血流算個鳥,隻要不暈倒。
CIA人擂了擂自己的胸膛,煽了煽自己的臉,眼睛終於迸出了火星,闊步踏了進來。
方婧淑注意到有人來,停下手中的活計正坐到來客麵前,隻望著來人。
來人話說到一半,突然就噎住了。
空氣一下子就凝住了。
其時就是那麼幾秒鍾,來人卻似在煉獄中煎熬了幾百年。幾百年後,來人慘叫一聲,“咵”地吐出一口鮮血,調頭奔了出去。
他們覺得自己就是垃圾。垃圾進了垃圾場,就是井底之蛙見了天,它再也拽不起來。
佟梅說你們嘴上有血絲是什麼意思?對話有如此恐怖嗎?
他們幾乎要哭了:哪裏有對話!她沒一句話,泰山般坐著。她的氣場使我們說不出話,使我們不先開口說話,使我們說不出要說的話,我們的話就流產了。我們是背著鼓找棰,我們是舉著頭找南牆,頭碰得咚咚響,碰得頭破血流終於明白了。做為一滴黑墨想融入白色洗白是不可能的了。我們走吧,今天終於長了見識了。
卓然和佟梅望著國際著名研究人員的狼狽,實在無法形容那種狼狽——那就是半死不活的狼拖著死不瞑目的狽。
佟梅和卓然回到家後,佟梅抱住卓然喊了聲姐,痛哭流涕……
卓然也心下淒然。
佟梅哭訴著說,姐,婧淑、婧淑她多好的一個人,竟然淪落到去收廢品嗎?世界有如此的殘忍嗎?現實有如此的殘酷嗎?看她廢品站的建築藝術,看她對各種廢舊的經營,社會對她的定位難道就是適合做一個收廢品的嗎?
卓然也很感慨:她無意做明星,不關心自己的容貌,融不進世間的蠅營狗苟,視金錢如糞土,棄人情如敝履,不招搖於市,不盤算於心,她就像世外方士,像外星人,我們和她似乎不在同一個世界,卻又血肉相連,這不殘忍嗎?
佟梅說血濃於水,我們該怎麼做,我們能眼睜睜看著傷口血流如注而不施以援手嗎?
卓然說這樣恐怕也好。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做,她心裏也會好受些。
佟梅說既是這樣,我們是不是幫幫她?
卓然說怎麼幫?
佟梅說我們聯絡NIH的人煽風點火怎麼樣?
說時遲那時快,佟梅鼓動NIH的人回國去煽風點火。
很快有歐洲參觀訪問團一撥一撥地湧來,湧進了婧淑的垃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