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雨在下，稀稀落落，砰砰啪啪，像是在砸，地上開著雨花。
簫聲嗚咽，誰在這個風雨交加的秋日用他的簫聲反複傾吐——傾吐那心中鬱積的苦。
風在私語，詩一般的雨，撕一般的雨。誰又和誰撕扯跌碎在這風雨裏……
萬物神般靜默。
誰又在雨裏召喚——召喚是那樣悱惻纏綿。如霧如幕的雨水中行走著一群遊魂……一群沒有靈魂卻又撕碎靈魂的人……
佟梅的胸中，滿是風雨。風雨早已漫進了她的身體。
風雨，如網恢恢。
疏而不漏的雨網中，一群遊魂板結著目光，僵冷著表情，垂著雙手，排著方陣，邁著沉重的步伐，雜遝而來……
佟梅站在窗口，透過迷蒙的雨幕，就看到了那群遊魂。
看到了遊魂，她就抽出了枕下的刀，刀光森冷。
佟梅剛邁出兩步，腕上突然傳來尖銳的疼痛，腕上的針就被扯掉了。鮮血從針口湧出來……
佟梅隻緊握著她的刀。龍馬揮舞過一把刀，這把和那把一模一樣。她曾向警察討要龍馬揮舞過的那把刀，警察不給。
佟梅握住刀，像是握住了龍馬——她的心已和龍馬跌碎在風雨裏。
有仇恨就有殺戮。
她握著刀，手腕上一路滴著血……
她很快又想到了將要回來的卓然，頓時愣了一下，但隻是一下，她便摁住了那滴血的傷口，呼啦著藍色的病號服大踏步走進了風雨。
走進風雨，風雨一下子就漫進了她的身體。她已是風雨的一部分。
風雨，如網恢恢。
疏而不漏的風雨中，一群遊魂板結著目光，僵冷著表情，垂著雙手，排著方陣，邁著沉重的步伐，雜遝而來……
佟梅要向著這群屍居餘氣的血肉揮出她的刀！刀要劈開他們的血肉，剁飛他們的骨頭，把他們統統砍殺在風雨裏。
她衣已濕透。她用手掌刷了一把滿臉的雨水，讓自己看得更清。她踏踏地向著遊魂走過去，步伐穩健而有力……
在走向死亡的途中，誰與誰同行？誰和誰又走得那般倔強而從容？
風雨灌喉，淚水已光。
佟梅握著刀，眼睛裏閃著光——刀光。遊魂們的眼裏隻有風雨，沒有誰把她放在眼睛裏。遊魂們就浸泡在不遠處的風雨裏……
佟梅緊緊握著刀，用另一隻手時不時刷著臉上的雨水……
刷去臉上的雨水之後，佟梅就忽覺眼前金光閃閃，暗黑蒼茫的風雨中，怎麼會有金光？
金光閃閃！
遊魂們已站住了。他們的脖子裏、胸前甚至頭頂上都閃著輝煌的光！
佟梅明白了：他們曾劫掠了卓婭的百寶箱。他們把飾物都弄到他們的身上，有人的衣領上還插著一朵金花。
佟梅分外眼明，她鳥一般展翼而起，揮出了手中的刀！
簫聲滿天，風雨嗆喉！淒清滿眼……
遊魂，沒有抵擋，沒有閃躲，沒有停留，他們眼中無視那上下翻飛的刀！
那是把好快刀！
誰的血肉泥巴一樣落在地上，誰的手臂木頭般掉在雨水裏……鮮血飛濺，鮮血飛濺……
被砍斷手臂的遊魂痛苦地捂住傷口，那扭曲的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
佟梅在血光中又刷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又舉起她的刀，就聽見對方說，你還不夠嗎？
她頓時呆住了！
雨仍在下。
這完全是一個正常人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