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舒醒來之時,迷迷糊糊,不知道身在何處。四處望了望,空曠寂寥,不似在東華帝君處有歡聲笑語作陪。等徹底清醒過來後,才終於發現,自己身在淮青的北極殿裏了。她還摸著腦袋想怎麼就從東華帝君處來了北極殿時,就看到淮青一步踏進了她的寢臥內。
“醒了?”
殷舒抬頭,隻見淮青目光沉靜,黑發高束,身上的青衫帶著清寒之氣。他一進來,高大的身形便遮住了殷舒。
殷舒點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麼,嘴巴一撇,眼角往下一垮,氣鼓鼓地說道:“帝君!那個澤康君欺負人!他打我!您看到沒有,他伸手這樣打我呢!”一邊是說還一邊學澤康君當時的手勢,往下狠狠一劈。
淮青嘴角微彎,眼裏閃著細碎的笑意。這孩子,人才剛醒來,第一件事倒是想著告狀。
他上前,伸手摸了摸殷舒亂糟糟的頭發,沒理會她的告狀,說道:“澤康君是東華的朋友,看樣子會住在他那兒好一陣子。我就先把你接過來了。算起來你也早該到我這裏學習了,隻是我之前有事沒回來,如今既然已經回來了,先前落下的功課就要補上了。”
殷舒心裏一緊,怎麼帝君不按規矩辦事啊!若是東華帝君聽到她這番告狀,少說也得跟著她一起說說澤康君,怎麼到了北極大帝這裏就不管用了啊?
還有功課!殷舒下意識地甩了甩手,又要開始抄書了啊!
淮青看著她的小動作,有些無奈,有些好笑,搖搖頭,準備出門。
剛走了幾步,淮青想起來什麼,皺了皺好看的眉頭,折返過來,仔細的看著殷舒,問道:“你平日裏可會偶爾想起什麼?”
殷舒當日被澤康君一掌劈回了原形,人也暈了過去,哪裏知道那天他們幾個說什麼,自然也就不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此時被淮青這麼一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抬起一張寡淡的小臉,好奇地問:“想起什麼?”
罷了。淮青抬手擺了擺,讓她先好好休息吧。殷舒魂魄不全的事從一開始就知道,原本想著用修行來彌補她自身的不足,如今看來這條路倒是行不通了。既然她的這魂魄不是天然的不全,而是丟失了,那慢慢找回來便是。
從第二日起,殷舒再也沒有像在東華帝君那兒的悠閑日子了。每日早早地起來,先到淮青的住所請安,然後自己乖乖地去書房按照安排好的功課開始認真抄書。偶爾小阿寧看她抄書抄的辛苦,會端著茶水過來和她聊聊天。沒隔兩三天,淮青會叫上她一起整理院子的花圃草木,期間說上一兩句,也大多是指導她的修行。
日子過得雖然不熱鬧,倒也平心靜氣。隻是慢慢的,殷舒發現了一點不尋常。帝君如今常常靠在院中的小亭中發呆,這樣一愣神就往往是幾刻鍾的時間過去了。就算如平常一般整理那方草木之地,也會突然頓住,好似想起了什麼,於是便目光深遠地望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日,殷舒抄完當天的功課,走到院子裏麵伸伸懶腰,小阿寧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想找個人聊天都找不到。殷舒一望,果然看到那一襲青衫坐在亭子裏。
淮青手裏握著一盞茶,手指細細磨蹭著杯子,茶水早就涼透了。卻見他一會兒皺著眉,似在思索什麼難題,一會兒又舒展開來,眼裏還有細微的笑意,可沒過多久,臉上卻又出現了幾分迷惘之色。
殷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帝君。她見慣了平靜無波瀾的淮青,雖然不至於覺得他冷漠,可是像現在這樣表情豐富的模樣,也是難得一見。
如今她閑得發愁,一時好奇,踟躕了半天,最終還是走進了亭子。她先是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也沒打擾淮青。等了半天也沒看到淮青回應她,便上前輕輕扯了扯淮青的衣角,小聲地問道:“帝君,你在想什麼?”
淮青回過神來,看到一雙閃著好奇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他失笑,先是伸手摸了摸殷舒的小腦袋,問道:“功課做完了?”
“那肯定的呀!帝君布置的功課我都認認真真地做完了的!”殷舒昂了昂頭,說道。
淮青點點頭,也不多說話,隻是將手中那杯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
“帝君,你在想什麼?”
淮青一愣,看了一眼殷舒。這六合八荒裏,真是再難遇見第二個人這般肆無忌憚地問他了。親友如東華,自是知道他為人,若是願意講不問也會說,若是不打算說,就算問了,也不見得他會回答。更別說其他毫無關係的仙人根本不會也不敢這樣直接開口詢問。他自是孤寂慣了,被人這般將好奇與疑問直接擺在臉上問的,這些年來,大概也就殷舒一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