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裏落針可聞,眾人朝著翟蓮望去,都等著回話。
翟蓮正自詫異父親怎會同石勒相熟,更奇怪石勒為何口稱父親為“大哥”?想起自己親手送別父親那晚,仿佛那場大火猶在眼前,心情久久不能平複,口中不免粗喘起來。
石勒見勢不對,知道觸動翟蓮心事,很是知趣地把話題一轉:“對了,久聞翟家有三絕,當年令尊在本將麵前露得一手好槍法,當真石破天驚。可惜當時倉促沒能得見其餘二技,嘿嘿,今日又逢故人之後,小兄弟可千萬要一償本將心願啊。”說罷命人取來兵器架子,自己挑了把斬馬大刀,叫著要同翟蓮比試幾招。
眾人也都投來期盼目光,翟家三絕聞名已久,堪稱武道之最。銀龍化雪槍、吟秋分水劍、九鸞貫日弓,哪一樣不是聞名遐邇,今日有幸得見,還不都把眼睛給擦亮了;再者素聞石勒陣前驍勇,刀法不俗,兩人一戰必定精絕萬分、當世鮮聞。誰知翟蓮卻搖首推辭,絲毫也沒以誇獎而起驕心:“小子豈敢在關公麵前耍大刀,將軍久經沙場,自然不是小子這等山裏野人可比。”
“誒,小兄弟莫要自謙,如此豈不是折了令尊威風。”
翟蓮拗不過,卻也不想太過表現,更不敢折了石勒麵子,想了想,才道:“如此小子也不好推辭,隻不過刀劍無眼畢竟是凶器,小子更不敢在將軍麵前獻醜。翟家尚有箭技一藝,小子雖無黃忠老英雄三石(dan)之力,卻也頗為擅長。不如今日效那呂布轅門射戟事,為求將軍一句承諾。”
“哦?有意思的很,小兄弟但說無妨,隻要本將能做到的必定為爾辦來。”石勒但覺稀奇,初次見麵就敢跟自己開起條件來的這還是第一個,此子果不簡單啊。石勒也想看看一個目不能視的少年如何能在百步之外射中戟頭,雖說翟家三絕之精妙當世無雙,貫日弓術就是比起全盛時期的老黃忠來怕也不遑多讓,但射箭準頭靠的畢竟還是眼睛啊,興致一起,便痛快答應下來。
在張敬的指引下走到兵器架前,翟蓮伸手一撫便已摸到長弓,試了試弦,很滿意地笑著對石勒道:“將軍一諾,小子放心。這件事情對將軍來說其實不難,眾生多苦,活著便是不易,將軍手握生殺,小子望將軍往後作戰,但有俘虜切莫妄殺性命,翟蓮代乞諸命。”
營裏眾人包括刁膺、張敬等在內,都為翟蓮捏了一把冷汗,敢在石勒麵前讓他別枉殺性命的世上能有幾人?或是這話裏還包含著對石勒坑殺萬人的指責?翟蓮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石勒目中攝人的神光,盯在自己身上一如山嶽壓頂。沒有人知道石勒現在心裏所想,他的一喜一怒都關係著眼前少年的生死。
半晌,營裏寂靜無聲,沒人敢打破這份寂靜,哪怕想吞口唾沫也隻能憋著。
“哈哈哈!”石勒的笑聲把眾人懸著的心提到了最高點,連呼吸都那麼困難,此刻卻唯有引起事端的少年還若無其事地笑對著。
“好,”這一聲是讚賞,同時也算是應承了翟蓮的條件,石勒拍著翟蓮的肩膀,卻是笑得很開心,“少年可畏、少年可畏啊,小兄弟誠有乃父之風,相信小兄弟的箭術亦非等閑。來來來,快讓大夥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