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便將猿猴繞過,一陣劇烈已極的狂風倏爾迎麵,空氣裏一陣狂猛鼓動,似刀劃過。強風撲麵,朱溪似觸鋼壁,驟然飛退,雙腳在地上劃出兩老長道痕跡,方才在懸崖邊堪堪停住。
嘴角掛了一絲鮮血,朱溪盯著霧池前漸漸撥開氤氳的身影,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前輩必是已收了那蛇妖,真是可喜可賀。想來前輩此刻心情大好,不若就此放過我三人?”
那身影一愣,似乎也未料到朱溪竟會開口討饒,微微一笑。但見霧池一陣風卷,一個影子從中緩步而出,兩頁丈寬的黑色薄翼舒張在後,微微一扇,三人但覺麵如刀割,辣辣生疼。
此刻,朱溪才將那灰衣人看清,那一張方正而消瘦的臉上略帶蠟黃,雙頰微微凹陷處兩道法令紋深如刀刻,其旁是自頸部蔓延而上的兩道墨紋,墨紋形如四顆蛇牙,端得駭人。黑白參半的垂發下,微眯的眼睛裏昏黃無神,卻令人觸摸到深藏著的一絲危險。鼓動的灰色長袍裏看不出身形,雖可瞧見些微佝僂,整個人卻顯得淵渟嶽峙,難以撼動。
“嘿嘿,又是哪裏跑來的兩個送死鬼,看來今日老夫收獲頗豐啊。”灰衣人斜睨了降龍、清微一眼,再朝那猿猴瞥去,誰知那猿猴知覺射來的眼神竟是頗為害怕,一聲怒嘶,便將暗淡的朱絲扯破,朝著三人張大了嘴,算是示威,亦似邀寵。灰衣人冷冷地收回目光,聲音裏略帶著一絲疲累,“這‘褫跋’凝聚了數萬病痛之人以及元央異獸陰靈死時的怨戾之氣,居然能阻得住它,你們也算有些本事。嘿嘿,既然如此,正好拿你等來試試我這新得的‘形格’本事。”
“老子尚未找你算賬,你倒還大言不慚要收拾我了?老雜鳥,別以為插了兩隻雞翅便能飛上天去,看你降龍爺爺不拔光你一身鳥毛,拆了這鬼陣,叫你無處遁逃。”降龍怒喝一聲,便要提鏟向灰衣人衝去,卻被清微按住,道了句“切勿莽撞,合力破敵”,方始按捺下來。方才朱溪一觸即退,和尚也看在眼裏,自忖尚無朱溪般身法,自己對上灰衣人,也未必能討到好去。隻得怒目圓瞪,悉心觀察對方動作,伺機而變。
灰衣人目光一冷,垂發與灰袍一陣鼓動,口中猙獰,“找死”二字如毒蛇嘶鳴般擠出。三人不由一凜,降龍、清微並肩戒備,一道道黃符片刻間撒出,突兀得飄蕩在三人身周。不料,朱溪雙手交掌胸前,五指間黑氣流動,卻不急著動手:“晚輩有個疑問,不知前輩可否解答?”
灰衣人饒有興致地望著眼前膽大的黑衣青年,也不著急出手,卻是頗有些貓捉老鼠的意味:“既然將死,知道再多又有何用?不過老夫今日心情大好,你便速速問來。”
“前輩如此本事,何以叛出六儀?既然叛出,便自有個去處,為名、為利,抑或求財?”最後“求財”兩字卻是著了重音。
“哈哈哈,老夫隻求無拘無束,有能自當施為,鬼陣如此精妙為何明令禁止?老夫偏要將它發揚光大,聲名蓋過我天璿老祖。”霧池一時翻騰,灰衣人大袖一揮,抬首大笑,狀若瘋狂。似乎心有鬱結之氣,一吐方得快。
“哦?那便是求名了,既然如此,前輩為何將那陣眼設在天任位?天任乃富室,晚輩還當前輩貪圖錢財呢。”朱溪打斷對方癲狂,頗有笑意得說道。
灰衣人停下笑聲,雙手反剪身後,竟是微微頷首:“小子,你能看破我陣眼所在當真年少可畏,值得老夫誇你一句。隻可惜,嘿嘿,隻可惜你破不得我陣法,今日注定要隕落老夫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