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不知是誰當先叫了一聲,軍旅齊齊望去,繼而一聲聲接連驚呼。隻見墨柱仿佛一陣呻吟,竟劇烈地掙紮起來,不一刻變作了一隻偌大的玄鳥,兩翼方展,卻是寸寸斷裂。鳥首鳴天,無聲地慘死仿佛真切地傳遞到眾人耳裏,驚心動魄。
盞茶的功夫,玄鳥翎羽四散,隱約幻作一個個鬼影,套去無蹤。天地間重歸平靜,雖然天色依舊陰霾,一眼望去卻沒有了那許多壓抑,竟是無端一陣輕鬆。
“那是什麼?”一個年輕的騎兵目力極好,遠遠望見平寂的半空中漂浮著三個黑點,隻是一晃,卻又消失不見。其他人看了半天不見有異,便也沒去理會他,簡短的震撼過後,各自收拾過心情,重新列隊,向著已見輪廓的寧平城行去。
沒走得幾步,忽聞一聲大笑響徹峽穀,尋聲望去,身後的懸崖上一人策馬追來,身後不遠處沙塵滾滾,眼看著便要逼近。那人年約雙十,身長八尺餘,生得膚褐黃發、豹目帚眉,笑聲冷酷而洪亮,一時間竟震得王師盡皆膽寒。
冷不防,一聲聲馬蹄來從峽穀兩端,愈見密集,卻把東海王師一眾十餘萬人嚇了個魂飛魄散。要知敵人占據地要,若是借著坡勢發難,隻怕再多的軍卒亦要命喪在此。一時間軍隊混亂,軍心一亂,陣型不攻自破,甚者已有馬蹄踩到了自己人的身上。
關鍵時刻,又是一聲大喝傳來,卻是為首的數十人中,一位衣冠飄飄、華服甲胄的將軍揮劍提鞭,見他與一旁的白鬢老者對視一眼,怒喊道:“眾軍莫晃,寧平城便在視線之內,我等速速行進,何懼虎狼?中軍護棺先行。”
“諾!”襄陽王司馬範在軍中頗有威勢,見他發號施令,眾將士心中一定,領命行軍。
崖上那策馬的青年微微一愣,繼而“哈哈”一笑,眼中凶光更勝。見他從懷中取出一物,彎弓搭箭,口中低語著:“我看你等往何處逃?”
再說浪蕩渠邊,鬼陣支離破碎,陣中之人停下了各自動作,盡皆把眼投向空中身影。一人寬刀舉頂,歡呼一聲便是縱下機關雀來。“砰”然一聲巨響,那人狠狠地撞破了一樁舊屋,激起了漫天塵土。
“呸、陪,難得神氣一回,這下可又糗大了。呸......”孫徹推開了殘牆,拍著一腦門的灰塵走了出來。
謝靈四人緊接著落下,環顧四周卻是莫名其妙。隻見場上五人,朱溪與長孫輔正自河邊,撅了一捧水清洗著塵垢,不遠處躺了一具屍體;一隻模樣怪特的鬼物兀自撕食著什麼,頭頂的方鼎中翟蓮與曹延亦是不明所以地對望著;墨樸威風凜凜地立在彩牛之上,正自搜尋著什麼,看著不遠處的一攤焦黑,漸漸皺起了眉頭。隻是,哪裏還有其他人的影子。
“老瘋子,怎麼,你可是將對手給放跑了?”對於方才的動靜長孫輔並未多做奇怪,擦了把臉上的水漬,轉首對著墨樸喊了一聲道。
“放屁,那花辮子已被老夫燒作了灰,倒是那中涓賊卻是見機不妙早早跑了。”墨樸哪肯示弱,手舞足蹈地指著那焦黑處,哇哇大叫起來。
“哦,是嗎?”長孫輔不置可否地嘀咕了一句,卻把老眼投向了浪蕩渠,那裏尚有一絲渾濁,漸漸被江水蕩去。
收起了鼎鬼,曹延環顧一圈四周,卻是什麼也沒找到,奇怪地對著翟蓮道:“原以為那姓範的隱到暗處,會施偷襲,沒想到早就潛逃了?”
“未必,興許是蛟前輩他們破了鬼陣,他見大勢已去,已然沒有偷襲之機,便自遁入河中去了。隻是沒想,此次竟是如此順利?”
翟蓮話音剛落,又聞“嘩啦”一聲水響,眾人尋聲望去,隻見一座水壘如瀑,其中遁出一隻偌大怪物,翟蓮定睛望去,卻是再熟悉不過的翻江巨蟲。隻是那翻江巨蟲分明已然死在了墨樸的火海,莫非另有夥伴?
正當疑雲,那翻江巨蟲大嘴一張,卻是露出兩個人影來,一人白麵儒生,眼噙忿恨,自是範羊無疑;另一個彩衣花辮,竟是那被火海吞沒的熊晦。
“怪老頭,今日被你稍占一籌,他日你我再行比過。嘿嘿嘿,本爺名喚熊晦,可記住了......”熊晦話音未落,翻江巨蟲大口一閉,又複潛入水去。眾人趕忙追到岸邊,卻已是無影無蹤。
河水湍急處,老村殘敗,隻留下了九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