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枕舊夢愈醉,月臥星池更濃。
“依前輩之見,我傷口處染有濃厚妖氣,以及一股極為厲害的煞氣,如此,那女子究竟是何身份?”翟蓮正要按膝起身,不想手上無力,差點摔倒。卻見九條長尾迎來,將他穩穩托住,陸吾操著怪聲一笑,竟用那鋼爪輕輕地將他扶起,狀甚謹慎。
背後雷池為翟蓮一吸收斂許多,竟一反往常,一時間卻是黯淡。兩人相扶著轉過身來,襯著淡淡銀光,無端裏散發出一股懾人威勢。
“這......”似乎回想著什麼,角木蛟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又把目光在陸吾身上一掃而過,這才斟酌著道,“自古以來,我九州之間,妖以人形者有二,一者雙音之身,其妖魂將人靈吞噬而生,二者借由造化九陣之遍,蛻變衍化而來。老夫雖未得見那女子,但從溪哥兒幾人口中得知,她善於隱匿,卻絕非這兩者所化之妖物能比擬的。”
“哦?”翟蓮眼中閃過疑惑之色,仿佛不敢置信,追問道,“前輩言外之意,此女子並非九州中人?”
“老夫亦不敢斷言。傳說中止有二十餘妖修得人形,其中最類人形者更僅四者而已。”
角木蛟話音未落,翟蓮卻是眼角一顫,再次追問道:“哪四妖?”
“直符、騰蛇、太陰、六合,元央八大妖中,此四者排列最前,由是更得人智,其修得的威能更是驚人。隻是,若這四者其一,那一掌已然要了你性命,此外,黃龍印尚在,是以那女子絕無可能是元央界中大妖。”說話間,翟蓮二人已然走到身前,角木蛟細細打量一遍,翟蓮身上戾氣盡散,眉心一對指甲大小的陰陽魚徑自轉動著,繞是那陸吾亦似溫順許多。見狀,角木蛟暗呼一聲“僥幸”,繼續道,“不過,老夫觀她氣息,似乎與石勒那侄子很是相近,隻可惜我與長孫輔暗中觀察許久,始終看不出太多門道。”
“嗬!”翟蓮猛地頓住腳步,叫那陸吾嚇了一跳,不滿地發出一聲怪叫。翟蓮自知失態,伸手在他半禿的腦門上一撫,接過話道,“原來兩位前輩早就查知異常,事故孫木頭才去宣戰,前輩二人就偷偷潛到了一旁觀望?”
“此乃其一,其二是老夫隱約感覺到另一股極為收斂的妖氣,想來便是傷你那女子了。隻是後來謝家兄妹合奏‘盤古開天’葬送屍兵,我二人猜想必是邪蠱作祟,為驗明屍兵這才偷潛下地丘去。”說著,角木蛟把手一攤,不知何時其上躺了隻死卻的綠色肥蟲。見陸吾似乎眼饞,角木蛟將手一合,這才道,“原想那熊晦不過爾爾,卻不知他意在拖延,早將這蠱蟲安置。此蟲端得詭異,竟靠食人陰魂為生,陰魂一散,若不能在短時間裏尋到新魂便就死去。老夫冒險得來這一隻,本欲參研,誰想蠱蟲一死再難捕捉到它本性,實難再破解。”
要說角木蛟何等老練,每見提及那女子,翟蓮便要蹙眉顫眼,料想兩人關係匪淺,此刻那女子分明與妖同類,怎不叫他心生疑惑。於是,順著言語,角木蛟便把話題引到了蠱蟲之上,同時亦道明了二老失蹤的緣由。
“既如此,兩位前輩可有察覺石虎異常?素聞石勒此侄原本明理,自失散後再到漢營,卻變得乖張暴虐,此間究竟有何經曆?”翟蓮並沒理會那蠱蟲,隻把心思放回了石虎與神秘女子身上。
角木蛟暗歎一聲,但聽他話裏頗耐尋味,不自禁低“嘶”一聲,喃喃道:“莫非真有這等可能?”
“前輩莫非想到了什麼?”
“或有一種可能,能使人更近於妖。人死後,陰魂並非就離,因其舊念未去,需得逗留七日,七日後若未沾染濁氣便能得入陰脈重生。相反,若在這七日之內,將死屍血液盡換,以妖血之能重喚,屆時陰魂複歸軀體不僅神智盡失,更染上了妖性。隻是,此法隻在上古傳說之中,更需得一大妖鮮血方能施為,卻好生沒有道理。”細數著《山海經》中的大妖,角木蛟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正撞上陸吾好奇的目光,似乎恍然道,“莫非還有一大妖借由地龍翻身來到九州,才弄出這許多事體來?”
角木蛟被自己大膽的猜想嚇得非輕,渾沒注意話語裏透露的意思,幸而翟蓮並不知曉自己體內異狀,隻道他口中另一大妖便是身旁陸吾。隻是他卻沒想,以陸吾凶性竟對自己俯首帖耳,何況要論大妖,陸吾與那八大凶神還是有著好一段距離。
是夜,郿縣的天空竟無雲枕,成千上萬的星辰鋪滿長弧,以至於那一彎月亮不甚注目。誰能想到,數丘之隔,兩地的夜色竟是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