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剛過。
神都樓台屋宇間的積雪還未消融殆盡,雪水順著青瓦淌下,仿似一道掛在屋簷間的垂簾。城東大明湖上的冰層已然薄到無法承重,行駛在湖麵上的船隻像隻劃開油花的湯勺。
冬末春初積雪融化的時節,比起冬日大雪紛紛的時候還要更冷些。往日這般時候,年紀稍長的老人更願呆在屋內,三五好友約上一桌打上一天的牌,好不自在快活。
今年與往年不同。
城裏的老人更願意出門走走瞧瞧,因為這個時候神都的街道上已是非常的熱鬧。
那些年前回鄉過年的商販提前回到了城內,打開店鋪開始張羅各自生意。街道上小攤小販推著整車的各種小玩意兒或者小吃食,開始大聲吆喝叫賣。就連向來晚開門做生意的引蝶樓,今年也提前打開了那扇朱紅雕花大門,在二樓的屋簷下掛滿了大紅燈籠,十分喜慶。內堂台上舞袖的姑娘,雖說在此般時節還穿不得銀絲羅裙,輕裘下的窕窕身姿卻也是妖嬈多姿。
因為冬日並不是白魚的捕撈時節,天香樓的生意不如平常時間好。但神都本地的富商貴人此時大多也會選擇在天香樓定上一桌酒菜,帶上家人好友一起品嚐,所以並不顯得清冷。
城北如意包子鋪的生意要好很多。作為神都有名的包子鋪,大清早來這裏吃上兩籠包子,喝上一碗剛出鍋的豆花兒已經是附近很多的人的多年習慣。
今日來得早的食客已把內屋坐滿,後來的客人隻能坐在屋外。雖說天氣寒冷,但是大清早能吃上幾個熱騰騰的包子,祭慰犒勞一下餓了一整夜的饑腸,便是非常愜意。再者大多與包掌櫃的熟識,所以未有人出來抱怨。
“包叔,您這實在不太厚道!”砌雪一麵啃著白麵饅頭,一麵說到低頭說到,眼裏竟有些許怨氣。
“吃你的饅頭,我哪裏又得罪了你了?”那名被砌雪稱為包叔的男人轉過頭來說道。
包叔,人送外號包天下,是如意包子鋪的掌櫃。
“去年咱們爺倆兒可說好了,井兒姐她以後隻得嫁給我。您大老爺們兒說的話可是頂天立地,怎可出爾返爾。”砌雪說到,口吻微嘲。
包掌櫃聽到此話,老臉微紅。話風卻是陡然一百八十度大轉。
“想起這事我就來氣,你還有臉與我講!”
包掌櫃不由回想起。
在去年秋天某個平常安靜的夜晚,梨花巷某間街邊攤,一老一少喝酒劃拳的聲音甚是吵鬧,此間二人正是包天下和砌雪。
“包叔,這酒喝著還痛快?”徹雪開口說道。
“痛……快,痛快……,好……酒,好酒。哈哈哈,來來~來,咱們再來幹一個!”包掌櫃的此時已然喝醉,舌頭打結,口齒不清。
“包叔,我有一個事不知道怎麼給您開口。”徹雪表情頗為為難。
“有什麼事直接……說了,咱們北方爺們兒可沒你這麼遮遮掩掩說話的,再說隻要老哥能辦到的……那個……自然不會推脫……”包掌櫃此時已是醉得不輕,言語中北方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豪爽更勝。
“此話當真?”砌雪一聽便知有戲。
“我包天下說話,自然作數。”包天下拍了拍胸脯,大力之下全身肥肉翻滾如浪。
“其實吧,這事是關於井兒姐的。井兒姐她溫柔賢惠,模樣可人……。”砌雪頓了頓,抬頭望了望正在舉杯豪飲的包天下,發現他並未有所反應,便接著說道:
“無論品行和模樣,都隨到了您的氣質。”
此言一出,小食攤的攤主作勢欲笑。
包天下此時醉意正濃,不想斜眼正好瞅見,不由開口說道:
“你在笑什,難道他哪裏講,講得不對?”
攤主一看包天下臉上橫肉微顫,雙眼渾圓怒視,不由臉皮微跳,不由連忙陪笑說到。
“對,對,講得對!”
包天下聽攤主這般說,便作了罷。
“包叔,我就直說了吧。我吧,想娶您閨女,今兒,是想問下包叔您的意思是……?”
……
掌櫃的回想起去年情景,搖頭不止。心想有生以來,竟然在喝酒上被個少年擺了一道。現在想來,既有些無奈,又還有些好笑。
“酒後言語,我就得把我家閨女嫁給你?先不說這婚嫁迎娶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門當戶對總得要講的吧!”
砌雪一聽這掌櫃的此番是要把這話題岔開,便不由笑道:
“李伯,他包掌櫃去年可是當著你的麵答應了我,如今您可得給我作證!”
隻見對桌那人原來正是去年這小食攤的攤主。
聽到身後少年叫自己,李伯想也沒想就說道:
“對,對,講得對。”
屋內眾多食客本就是此間常客,與這包掌櫃和砌雪自是熟識。這時聽這二人竟然還有這般故事,不由哄堂大笑。
“大家今日可都聽到了,掌櫃的可說了,要那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這個自是好辦。要是講那門當戶對,若我明日進了這萬相書院,自然門當戶對了不是,到時還請各位為我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