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從電報公司的操作室裏踏進了一個更開放的世界,最開始,我還遠遠不能適應這一變化。那時,我剛過完第18個生日,我至今沒見過任何一個孩子如何可能在隻有純潔和美好的環境中一直成長到18歲。我相信,一直到那時,我沒有說過一個不雅的詞,也很少聽見這樣的詞。我對卑鄙和邪惡一無所知。幸運的是,在我成長的過程中,所接觸的都是善良的人們。
而現在,我突然進入了粗人成群的公司,司各特先生和我臨時在商店辟出一角作為辦公地點,這裏還同時是貨運列車長、司閘員以及消防隊員的調度指揮部。我們共用一間屋子,這完全不同於我所熟悉的世界。對此,我並不高興。在這裏,知識之樹上的果實中美好和邪惡共生,我第一次不得不將它們都吃下去。不過,甜蜜和純潔依然氤氳著我的家,粗俗和邪惡不得進入。那是我和我的夥伴們的天地,他們都是有教養的青年,努力提高自己的素養,成為受人尊敬的市民。對那些不合我天性以及跟我早期所受的教養格格不入的那些人和事,我是懷著一種厭惡的心情度過我的這一個時期的。和粗人在一起的經曆也許對我有好處,因為這使我對抽煙和嚼煙草,對罵人和下流話感到厭惡,而且我還很幸運地一生保有這種厭惡。
我並不是說,我所提到的那些人是下賤的或者品行敗壞。那時候,罵人、說髒話、抽煙和嚼煙草比現在普遍得多,和現在相比,也較少有不好的含義。修鐵路是一項全新的工作,很多幹河工的粗野之徒都為之吸引。但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是很不錯的年輕人,想要謀得一份可靠的工作,成為受人尊敬的公民。我必須說的是他們中所有的人對我都很友善。許多人至今依然在世,我偶爾能得到他們的消息,並為之高興。這種情況終於有了改變,後來司各特先生有了自己的辦公室,我們兩人共同使用。
很快,司各特先生就派我去阿爾圖納取每個月的工資清單和支票。當時,鐵路還不能翻越阿爾勒格尼山,我隻得爬山過去,這也使得這段路程顯得很獨特。公司在阿爾圖納建了一些房子,商店正在建設之中,根本沒有現今大城市的跡象。在那裏我第一次見到了鐵路領域的大人物--總裁羅姆貝特先生。他那時的秘書是我的朋友羅伯特·皮特凱恩,就是我幫他介紹到鐵路公司工作的。因此,“大衛”、“鮑勃”和“安迪”依然在一起工作,我們都離開了電報公司,而投奔了鐵路公司。
羅姆貝特先生和司各特先生很不一樣,他不善交際,嚴肅而固執。因此,在和我說了幾句話後,羅姆貝特先生對我說:“今晚,你過來和我們一起喝茶”,這讓羅伯特和我都感到很驚訝。我結結巴巴地說了些幾句表示同意之類的話,然後便心神不寧地等待著約定時間的到來。那時,我把這次邀請看作是我所得到過的最大的榮耀。羅姆貝特太太非常親切,羅姆貝特現將我介紹給她時說:“這是司各特的‘安迪’”。能被認為屬於司各特先生,我由衷地感到自豪。
這次旅行中發生的一件事故差點一度葬送了我的前程。在第二天早上我就帶著工資名冊和支票啟程回匹茲堡,因為包裹太大放不進我的口袋,我便把它揣在懷裏,塞在我的馬甲下麵,覺得這樣會比較安全。當時,我特別喜歡坐火車,尤其是坐在火車頭裏。我搭上了去赫利德斯堡的機車,過山的鐵路在那裏交彙。火車一路顛簸,在到達某地方時,我突然感到摸不著裝工資名冊的包了,我驚惶地發現,火車的震動把它給顛了出去,我把它給弄丟了。
掩飾事實起不到任何作用,這個錯誤無疑將會毀了我。被派去取工資名單和支票,可我卻把它們弄丟了,這本應該是我的一個榮耀,而現在卻成了一個噩夢。我告訴列車司機,包裹肯定是在最近幾英裏的地方被晃出去的,問他是否願意將機車掉頭幫我去找回來?真是個好人,他答應了。我沿路察看,終於找到了它,它躺在溪流的岸邊,離水麵還有幾步遠的地方。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跑下去,一把抓了起來。沒錯,直到安全抵達匹茲堡,我都把它緊緊抓著,沒有鬆手。機車司機和消防員是唯一知道我這次疏忽的人,不過他們向我保證會替我保密。
在這件事發生了很久之後,我才大膽地說出了經過。假設這個包裹再滾得遠一點,被水流衝走。那麼,這一疏忽對我造成的不良影響,需要多少年的認真工作,才能消除啊。如果有人自信能夠成功,但卻因偶然事故而沒能做到,那我將不再能信任他了。因此,我決不主張對年輕人要求太嚴格,即便他犯了一兩個可怕的錯誤。我總是努力去想象,如果不發生那件事情,不在離赫利德斯堡幾英裏遠的地方丟失我的包裹,然後又失而複得,我的事業將會有什麼不一樣。到今天,我還能毫不費勁地找到那個確切的地點,我多次經過那條鐵路線,每次都仿佛看到那個淺褐色的小包躺在岸邊,它似乎在說: